她刚站起身准备返回房间,不远处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轻得像落叶拂过地面。
南昭立刻闪身躲到喷泉后面,透过青苔的缝隙悄悄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手里捏着一支枯萎的玫瑰,花瓣早已蜷曲发黑,她的眼神沉寂得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是邻国公主,希贝尔。
南昭记得竹子提过,希贝尔是被当作“政治礼物”送到这座王宫的,阿尔忒恩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过是将她视作装点门面的摆件,连半分尊重都没有。
希贝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朝着喷泉方向望过来。
南昭没有躲闪,反而从容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平静无波。
希贝尔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疏离的微笑,像寒冬里悄然绽放的一朵冰花。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那支枯萎的玫瑰轻轻放在花坛边,仿佛在埋葬什么,然后转身离开,白色的裙摆曳过草地,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很快消失在夜色深处。
南昭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眸色微动。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在这座冰冷刺骨、人人各怀鬼胎的王宫里,希贝尔或许不是敌人,甚至......可能成为她的盟友。
回到房间时,守在门口的侍女早已趴在小几上睡熟,呼吸均匀。南昭放轻脚步,走到书桌前坐下,借着窗外倾泻而入的月光,开始着手配置药水。
她从怀里掏出几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从之前位面带过来的草药粉末,有的泛着莹白光泽,有的透着深绿。
又取出白天偷偷从王宫花园采摘的夜合花汁液,小心地滴入调配用的白玉小碗里。
指尖轻捻,粉末与汁液在碗中缓缓交融,很快凝结成一瓶淡紫色的药剂,瓶身晃动时,流淌着琉璃般的光泽,还散发着一股清冽的草木香。
「南姐,你真的要给女巫药水吗?」
竹子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浓浓的担心,
「那个莫尔娜看起来好凶,眼神跟淬了毒似的,万一她拿了药水却骗你怎么办?」
“她不会骗我。”
南昭将药水小心地收进贴身的锦囊里,湛蓝的眼眸在月光下透着坚定,
“诅咒的痛苦日夜啃噬着她,她比我更需要这瓶药水来缓解。而且,就算她真敢骗我——”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冽,“我也有办法让她付出代价。”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像一层薄纱铺在书桌上。
那张摊开的羊皮纸上,“拿回声音”四个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墨迹仿佛带着穿透纸背的力量。
南昭望着那行字,心里清楚,从明天开始,这场与女巫的交易,这场同阿尔忒恩的暗中博弈,才算是真正踏入了正题。
她必须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在这场被扭曲的黑暗童话中,为自己,为原主塞莉娅,更为深海里那些还在等待的家人,杀出一条真正的生路。
月光静静流淌,映照着少女挺直的脊背,像一株在暗夜里悄然积蓄力量的海草,只待风起时,便能掀起惊涛骇浪。
——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再次将整座王宫包裹。南昭提着装有淡紫色药水的银瓶,像一道灵巧的影子,避开巡逻卫兵的视线,再次来到老喷泉旁。
莫尔娜已经等在那里,灰扑扑的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的海螺,螺壳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药水带来了?”
莫尔娜开门见山,眼神像鹰隼般直勾勾地盯着南昭手里的银瓶,呼吸不自觉地加快。
诅咒带来的痛苦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骨髓,这些年她试过无数方法都无法缓解,此刻闻到那股清冽的药香,身体竟先一步起了反应,连带着指尖都微微发颤。
南昭没有立刻递出银瓶,而是从怀里掏出羊皮纸和炭笔,迅速写下一行字:“先告诉我,拿回声音需要什么。”
莫尔娜冷笑一声,将手里的海螺扔了过去:“这是‘回音螺’,能暂时储存声音,却不能让你真正开口说话。要拿回声音,有两个办法——
要么,拿到阿尔忒恩的‘真心泪’,让他为你流下真正动情的眼泪;要么,找到人鱼王国海后皇冠上的‘深海之心’,用它的力量抵消女巫的诅咒。”
南昭伸手接住冰凉的回音螺,指尖微微收紧。
阿尔忒恩那样自私凉薄的人,心里只有权力与算计,怎么可能为她流下真心泪?看来,海后皇冠上的“深海之心”,才是唯一的希望。她在羊皮纸上写下:
“深海之心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莫尔娜挑了挑眉,伸出枯瘦的手就要去拿银瓶,
“我只负责告诉你条件,剩下的,得靠你自己去找。现在,该给我药水了。”
南昭侧身避开她的手,又在纸上写道:
“告诉我你的过去。你为什么会被诅咒?又为什么要帮阿尔忒恩?”
她凭借“万物同悲”能清晰感知到,莫尔娜对阿尔忒恩并非真心服从,那顺从的表象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恨意。
解开这个秘密,或许能找到更多破局的线索。
莫尔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伤口,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又很快被冰冷的恨意覆盖:“不该问的别问!”
“你不说,我就不给你药水。”南昭收起羊皮纸和炭笔,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她在赌,赌莫尔娜对这瓶能缓解痛苦的药水的渴望远超过对她的防备。
果然,莫尔娜立刻上前一步拦住她,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好,我告诉你一些......但你要记住,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