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风刚要转身离开,又突然顿住,脸上浮现一丝犹豫,低声道:“老师——”
崔霖抬眉,目光如炬,“还有何事?”
“那西南角新建的是否是琉璃坊,是否真是秦王的手笔?”柳南风试探着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呵,你倒是机灵。”崔霖冷哼一声,随即又摇头失笑,“为了你外甥女一个异想天开的‘玻璃’,你竟敢算计到秦王头上?偏偏秦王——”他顿了顿,语气复杂,“以秦王的性子,向来只收现成的能人,从不轻易栽培学徒。可这次,他竟破例答应给你两个工匠,还允诺八千两银钱作本。秦王说了,既然你执意要试,他便成全你,也不要你那‘三瓜两枣’的回报。但若真能烧出你说的‘玻璃’,他要占六成利;若不成,你也不必赔什么,权当一场豪赌。”
柳南风眼中光芒一闪,郑重行礼:“谢老师成全。”
“要谢就谢秦王大度,与我何干?”崔霖摆摆手,故作不耐。
“秦王之恩,学生自然铭记。”柳南风微微一笑,语气诚挚,“但若无老师从中斡旋,此事怎会如此顺利?秦王给了钱、给了人,可若无老师指点,学生哪能这么快摸清门路?”
崔霖闻言,终于绷不住笑意,摇头摆手道:“少来这套,去吧去吧,别误了正事。”
柳南风含笑告退,转身时,眼底却掠过一抹深思:“老师似乎不知道他与秦王的关系,否则就不会说出他算计秦王的话来。”
柳南风踏入后院时,林兮瑶正兴致勃勃地给穆景渊讲解“顶端优势”。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有些农作物可以通过‘打顶’的方式增产,比如棉花——掐去主茎的顶芽,侧枝就能长得更壮实,结出更多棉桃。”
柳南风驻足聆听,发现穆景渊虽神色沉静,却偶尔抛出一两句精准的疑问:“若是旱地棉花,打顶的时机是否与涝地不同?”林兮瑶眼睛一亮,立刻接道:“正是!旱地要等主茎长到一尺半再打顶,而涝地……”
她越说越兴奋,难得遇到一个能顺着她思路深入探讨的人。不知不觉间,她已从棉花说到桑树,又从桑树扯到番邦传来的“矮化密植”之术,语速快得像春溪奔流。
柳南风轻咳一声,林兮瑶这才戛然止住话头。
穆景渊瞥见柳南风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他觉得林兮瑶胸中定然还藏着无数奇思——她说的这些农法,他虽无法立刻验证是否正确,但那些观点有理有据。
他默默将她的话逐字记在心里,盘算着回去整理成册,寄给祖父试验。
“走,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柳南风揉揉林兮瑶的发顶,不由分说将她拉走。
穆景渊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柳南风临走时那句“那封信可以寄了”,他自然明白指的是什么——正是他早写好的发现连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