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此刻听在林晚星耳中,却如同安眠曲般令人安心。机舱内温暖干燥,与雪山冰穹内的酷寒和生死一线仿佛是两个世界。医疗兵正在为她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和伤口处理,但她大部分注意力都透过舷窗,死死盯着下方那片逐渐远去的、依旧被混乱能量和雪暴笼罩的雪山区域。
直到看见几个黑点般的索降绳从爆破口快速收回,以及两架武装直升机护卫着一架运输机开始爬升撤离,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
他出来了。他平安出来了。
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前一黑,再次陷入了昏睡。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军区总院最高级别的监护病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股令人安心的、熟悉的灵泉清香。
她微微偏头,看到陆震霆就坐在床边椅子上,身体坐得笔直,头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下巴上的胡茬更密了,眼圈深陷,显然一直守着她。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即使睡着了也没有松开。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应该是第二天了。
林晚星没有动,生怕惊醒他。她默默感受了一下身体情况。伤势依旧沉重,多处软组织挫伤,经脉隐隐作痛,精神力只恢复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但至少没有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显然在她昏迷期间,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并且陆震霆肯定悄悄给她用了灵泉水。
她的目光落在丈夫疲惫的睡颜上,心中充满了酸涩的温暖和巨大的愧疚。每一次,都是他及时赶到,将她从绝境中拉回。而自已,却总是让他担惊受怕。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陆震霆猛地惊醒,看到妻子睁着眼睛望着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连串的问题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大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好多了…”林晚星的声音依旧沙哑,“你…没事吧?大家都…”
“我没事,皮外伤。”陆震霆打断她,语气刻意放得轻松,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沉重没有瞒过林晚星,“‘雷霆’小队伤亡不大,有几个重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霜同志伤势很重,但抢救过来了,还在昏迷中。专家正在全力研究她体内的那种冰毒,希望能找到解毒方法。”
林晚星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但随即又提了起来,她看着陆震霆的眼睛,声音颤抖:“那…罗倩呢?山猫、巨石、匕首他们…”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陆震霆沉默了下来,紧紧握着她的手,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眼神中充满了痛楚和难以言喻的愤怒。
良久,他才用一种极其压抑的声音缓缓说道:“罗倩同志…牺牲了。为了给你争取时间,她…”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确认,林晚星的心脏依旧如同被狠狠剜了一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无声地滑落枕边。那个英姿飒爽、笑容爽朗、一次次与她并肩作战的姑娘…
“山猫和巨石…引爆了炸药,阻断通道…没能出来…”陆震霆的声音更加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重担,“匕首…在最后的爆破突击中…为了掩护队友,也…”
三个鲜活的生命,忠诚勇敢的战士,就这样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天雪地之中。
病房里只剩下林晚星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陆震霆红着眼圈,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无声地拍着她的背。
悲伤如同实质的迷雾,笼罩着两人。
许久,林晚星才慢慢止住哭泣,但心中的沉重和愧疚丝毫未减。她抬起头,急切地问:“那…碎片呢?祭坛下面那个东西…”
陆震霆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冰穹彻底坍塌了,将一切都埋在了下面。我们撤离前,看到那块最大的碎片被黑暗能量彻底侵蚀,沉入了寒潭。那个封印物…恐怕已经部分脱困。秦教授推测,它之前一直在伪装虚弱,利用你们净化的能量和最后的混乱冲击封印。”
林晚星想起最后时刻那碎片爆发出的恐怖黑暗能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个部分脱困的、来自源碑内部的古老邪恶存在…这远比碎片本身落在“归墟”手里更加可怕!
“而且,‘影’跑了。”陆震霆的声音带着冷冽的杀意,“爆炸前混乱中,他的尸体消失了,现场有空间转移的能量残留。那个杂碎,命硬得很。”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林晚星的心沉甸甸的。虽然救回了她和霜,但任务从某种意义上说,失败了。牺牲了战友,碎片未被回收,反而可能释放了更恐怖的东西,敌人首领也逃脱了…
“这不是你的错。”陆震霆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已,“你们已经做到了极限,甚至超出了极限。没有人能做得更好。牺牲的战友,他们的血不会白流。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
他的眼神坚定如磐石,给了林晚星一丝支撑的力量。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陈老和秦教授走了进来,两人脸上也带着疲惫和沉重。
“晚星同志,醒了就好。”陈老看到林晚星醒来,松了口气,“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陈老,秦教授。”林晚星挣扎着想坐起来。
“快躺着,别动。”秦教授连忙摆手,他走到床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些数据,“你带回来的信息非常非常重要!尤其是关于那个封印物的能量特征记录,以及‘影’使用的那些技术装备的能量残留分析!”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兴奋:“根据分析,那个封印物的能量层级高得难以置信,而且其性质与我们已知的任何能量都不同,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规则’层面的黑暗和扭曲!至于‘影’使用的装备,其技术明显超越了‘归墟’以往的水平,尤其是那件能进行短距离相位穿梭的装备和最后那个干扰脉冲装置,背后恐怕有更高级的文明或者…势力在支持他们!”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还有,”陈老接口道,神色无比严肃,“根据对猎鹰(傀儡)残存组织的解剖分析,以及霜同志体内冰毒的研究,我们发现,‘归墟’对生物体的改造和能量侵蚀技术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程度。他们似乎…找到了一种将‘源碑’污染能量与生命体强行融合的邪恶方法,能制造出实力远超常人、却完全受控的傀儡战士。”
猎鹰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个十年的老兵,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控制改造!
病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敌人不仅没有被打垮,反而变得更加神秘、更加强大、更加不择手段!
“接下来的重心,一是全力研究应对那种生物污染和能量侵蚀的方法;二是加快对‘源核一号’的研究应用,提升我们自身的实力;三是…”陈老看向林晚星,目光中带着期望和一丝不忍,“晚星同志,你需要尽快恢复。你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有效应对和净化那种污染力量的人。未来的战斗,恐怕…”
“我明白。”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心中的悲伤,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会尽快好起来。”
她知道,自已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和愧疚。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更多的责任需要她去承担。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星积极配合治疗,同时暗中加大了对灵泉水和【源初之莲】的运用,恢复速度远超医生预期,让一众专家啧啧称奇。
陆震霆除了处理军务和后续事宜,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医院,晚上就睡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夫妻二人经历了生死离别,感情更加深厚,很多时候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安安被爷爷奶奶带着来看过妈妈几次,小家伙似乎知道妈妈受了苦,格外乖巧,用软软的小手摸着妈妈的脸,咿咿呀呀地安慰她,让林晚星的心都快化了,也更加坚定了她必须守护这一切的决心。
期间,她将自已关于雪山碎片、封印物以及守碑人笔记的更多细节和理解,毫无保留地告知了秦教授的研究团队,为他们的研究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方向。
然而,平静的休养并未持续太久。
这天,林晚星正在病房里慢慢走动复健,陆震霆陪着她。电视里播放着新闻,主持人正用热情的声音报道着国家建设的各项成就,一片欣欣向荣。
突然,一则简讯插播进来:
“…本台最新消息,近日,我国西北地质勘探队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进行常规勘探时,意外发现了一处疑似古代文明遗迹,出土了一些带有奇特纹路的陶器和金属碎片…专家初步判断,这可能对研究古代丝绸之路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新闻画面一闪而过,展示了几件刚刚出土、还带着沙土的文物特写。
林晚星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其中一块不起眼的、边缘残缺的黑色金属碎片!
那碎片上的纹路…虽然模糊残缺,却与她记忆中守碑人笔记的某一页、以及雪山壁画上的某个符号…惊人地相似!
而且,【窥玄镜】即便隔着电视屏幕,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悸动——那是源碑碎片特有的能量共鸣!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绝对没错!
沙漠…也有碎片?!而且…已经被人发现了?!
“震霆!”她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新闻!沙漠遗迹!那块碎片!”
陆震霆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立刻拿起保密电话。
然而,几乎在他拨号的同时,电话自己响了起来。
他按下接听键,陈老沉重焦急的声音传来:
“震霆!晚星同志在旁边吗?刚接到西北分局急电!他们的一支地质勘探队失联了!最后传回的信号坐标就在那个新发现的遗迹附近!而且…信号受到强烈干扰前,似乎提到了…‘流沙’、‘黑甲’…”
流沙?黑甲?!
林晚星和陆震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寒意!
“归墟”的动作太快了!他们的目标,果然也是那里!
新的风暴,毫无征兆地,再次掀起了序幕!
这一次,战场是更加辽阔、更加神秘的死亡沙海!
林晚星的休养,被迫提前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