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的玉佩还带着夜君离留下的温度,沈清辞将那张写着“小心宫宴”的字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作灰烬。轮回教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连她明日前去摄政王府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小姐,马车备好了。”青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清辞将玉佩收进袖中,今日她特意选了一件湖蓝色的锦缎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云纹,既不会太过招摇,又符合前往摄政王府议事的身份。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夜君离正与几位将领模样的男子交谈。见她进来,他微微颔首,示意她在一旁坐下。
“...北狄小股骑兵骚扰边境,已经击退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领汇报道,“但末将觉得此事不简单,他们的战术与以往不同,更像是试探。”
夜君离指尖轻叩桌面:“详细说说。”
“他们专挑边境贸易集市下手,抢了货物就走,不伤人,不烧村。等我们的人赶到,早就没了踪影。”
沈清辞安静地听着,心中却是一动。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北狄确实有过类似的骚扰,当时朝中大多认为不过是小打小闹,未加重视。谁知半年后,北狄大军压境,边关连连失守。现在想来,那些小规模冲突分明是战前侦察。
“你怎么看?”夜君离突然转向她。
几位将领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没想到摄政王会询问一个闺阁女子的意见。
沈清辞不慌不忙地起身:“臣女以为,这并非普通的边境骚扰。北狄人擅长游击,若是寻常抢掠,大可选择更富庶的村落。专挑贸易集市下手,倒像是在摸清我们的边防布局和反应速度。”
络腮胡将领挑眉:“小姐的意思是,他们在为大战做准备?”
“边境贸易集市往往设在边防相对薄弱之处,且人来人往,最容易探查军情。”沈清辞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着上面几个标记点,“若是我没猜错,被骚扰的应该是这几个地方。”
将领们面面相觑,因为沈清辞所指的,正是近日出事的地点。
夜君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继续说。”
“北狄骑兵来去如风,若要防范,不如改变策略。”沈清辞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与其被动防守,不如在边境设立流动哨卡,每隔十里设一烽火台,一旦发现敌情,立即点燃烽火。同时组织边境百姓成立自卫队,配发简易武器,遇到小股敌人可自行抵御,等待援军。”
一个年轻些的将领忍不住道:“让百姓持械,万一生出乱子...”
“边境百姓常年与北狄周旋,比我们更了解地形,也更熟悉北狄人的战术。”沈清辞看向他,“况且,保护家园的决心,有时比训练有素的士兵更坚定。”
夜君离沉思片刻:“此法可行。李将军,就按沈小姐说的去布置。”
将领们领命退下后,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对边防很了解。”夜君离走到她身边,目光深邃。
沈清辞轻声道:“前世这个时候,北狄已经开始准备大举进攻了。只是朝中无人重视,等到边关告急,为时已晚。”
“这一世不会了。”他声音低沉,“有我在。”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匆匆进来禀报:“王爷,城西流民发生骚乱,有人趁机抢劫粮铺!”
沈清辞与夜君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我去看看。”沈清辞立即道。
夜君离握住她的手腕:“危险。”
“那些流民中混入了轮回教的人,我必须去。”沈清辞坚定地看着他,“况且,我们昨日刚设了粥棚,若此时退缩,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夜君离沉默片刻,终于松手:“我派人跟你去。”
城西的街道上一片混乱。几十个流民围着一家粮铺,与店家伙计推搡着。人群中,沈清辞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江湖艺人,他正躲在人群后方,暗中煽动情绪。
“官府不管我们死活,我们只能自己抢!”
“凭什么他们锦衣玉食,我们就要饿死!”
煽动声此起彼伏,流民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住手!”沈清辞清亮的声音穿透喧嚣。
人群安静了一瞬,纷纷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华服少女。
“是镇国公府的小姐!”有人认出了她,“她家昨日刚设了粥棚!”
沈清辞走到粮铺前,目光扫过众人:“我知道大家背井离乡,生活艰难。但抢劫是重罪,一旦被抓,轻则流放,重则斩首。你们家中还有老小指望,难道要让他们永远等不到你们回家吗?”
一个老者颤声道:“小姐,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官府发的粥根本不够吃...”
“从明日起,镇国公府会每日增设两顿粥棚,保证让大家都能吃饱。”沈清辞朗声道,“同时,我们会招募身强体壮者参与城墙修缮,按日发放工钱,愿意的可以到粥棚报名。”
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面露喜色。
这时,那个江湖艺人突然喊道:“别信她的!官家小姐最会骗人!等我们散了,她肯定派人来抓我们!”
沈清辞目光一冷,直直看向他:“这位兄弟如此肯定,莫非试过被官家小姐欺骗?”
那人一愣,显然没料到沈清辞会直接针对他。
“我昨日在流民中见过你。”沈清辞步步紧逼,“当时你衣衫整齐,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是逃荒而来的。今日又在此煽动大家抢劫,究竟是何居心?”
人群顿时哗然,纷纷看向那个江湖艺人。确实,比起面黄肌瘦的流民,他的状态好得可疑。
“你、你血口喷人!”那人慌乱地后退。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赶到,为首的将领向沈清辞行礼:“沈小姐,奉摄政王之命前来维持秩序。”
沈清辞指向那个正要溜走的江湖艺人:“抓住他,我怀疑他是别有用心之人伪装的流民。”
官兵立即上前擒住那人。挣扎间,一枚玉佩从他怀中掉落——正是轮回教的信物。
沈清辞捡起玉佩,心中冷笑。果然如此。
安抚好流民后,沈清辞回到马车上,却发现夜君离不知何时已等在车内。
“你一直跟着我?”她有些惊讶。
“我不放心。”他简短地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又一块?”
沈清辞将玉佩递给他:“看来轮回教是铁了心要搅乱京城。”
夜君离把玩着玉佩,忽然道:“三日后太后在宫中设宴,你要小心。”
沈清辞想起那张字条上的警告,心中一凛:“又是宫宴?”
“这次不同。”夜君离眸光转深,“北狄使者要求与你和亲。”
沈清辞猛地抬头:“什么?”
“北狄王子在边境见过你一面,惊为天人。”夜君离的声音带着冷意,“这次边境冲突,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借此施压,要求大启派出贵女和亲。”
沈清辞攥紧衣袖:“皇上是什么意思?”
“尚未表态。”夜君离看向她,“但若北狄以开战相威胁,朝中主和派很可能妥协。”
马车内一时寂静。沈清辞能感觉到夜君离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那是动怒的前兆。
“我不会去的。”她轻声道,“这一世,我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夜君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有我在,没人能逼你做任何事。”
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沈清辞正要下车,夜君离却轻轻拉住了她。
“清辞,”他声音低沉,“若有必要,我不介意让北狄换个王子。”
沈清辞心头一震,看向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决然让她明白,他不是在说笑。
回到府中,沈清辞立即修书一封,命人送往江南外祖家。既然北狄王子在边境见过她,那很可能是前世她随父亲巡视边防时的事。这一世,她要提前布局。
三日后宫宴,将是一场硬仗。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窗外月色渐浓,沈清辞抚过袖中那枚轮回教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既然敌人已经出招,她自然要好好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