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的街道上马车平稳向前行驶,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声响。
车厢内、杨清妮闭目靠在软垫上,吴浩然坐在对面,目光几次看着,嘴唇微动又闭上。
李婉儿在外驾车,车外偶尔传来轻声的吆喝。
吴浩然又一次看向时,杨清妮睁开眼。“浩然,你可是有什么想问的事情?”
吴浩然一怔,随即点头。“孙儿确实有疑惑、方才在宫中,陛下为什么会特别留意那个缺口。”
杨清妮将手中的虎符递到他面前,手指指着那道细微的缺口。
“这道缺口是三十年前你祖父故意留下的。”
“故意的?”吴浩然接过虎符,仔细看了那个不起眼的缺口。
“虽然那时北蛮已经退了,但朝中还是有人和蛮族勾结、你祖父预见到日后还会有人伪造虎符,所以使了个小心眼在真符上留下这个记号。”杨清妮的声音平静,“为的就是今日——为真虎符提供一个有力的证据。”
吴浩然的手指微微收紧。“祖父从那时就在防备?”
“吴家世代镇守边关,见过的阳谋、阴谋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杨清妮看向窗外流动的摊贩。
“你祖父常说,将军不仅要会打仗,更要懂得在朝堂上如何活下去。”
现在虎符在吴浩然眼中显得格外不同、他想起在幼时见祖父小心翼翼的擦拭这枚虎符,那时不懂祖父、现在他觉得他应该知道了。
“李尚书今日发难,应该不止他一人、这有可能只是一个开始。”吴浩然握紧手中的虎符。
“赵无极倒台,他背后的势力肯定会反扑、今天的李尚书只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一枚探路石、浩然你前面的路还有很长。”
马车转过一个弯,车轮磕到了小石头、稍稍颠簸,吴浩然稳住身形、他掌心紧握着虎符。
“孙儿明白、只是没想到这股风来的这么快。”
李婉儿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老太君、世子府上到了。”
杨清妮嗯了一声,对吴浩然道:“今日之事、不必告诉你母亲,你母亲性子直,知道太多反而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孙儿晓得。”吴浩然将虎符小心收进怀中,“那这虎符……”
“你先保管。”杨清妮语气果断,“是时候让你接触这些了。”
马车缓缓停下。吴浩然先下车,转身搀扶杨清妮。镇国公府的大门已然敞开,管家带着下人恭敬等候。
回到书房,杨清妮屏退左右,只留吴浩然一人。
“李尚书虽倒,但他的同党必定会设法营救。”杨清妮在书案前坐下,“你要做好准备,朝会上可能会有人针对你。”
吴浩然站在书案前,身姿笔挺。“孙儿不怕、不过祖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等,等那些人自己跳出来。”杨清妮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
她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推给吴浩然。“这些人与赵无极和李尚书往来密切,你多留意他们的动向。”
吴浩然仔细记下每个名字,然后将纸凑近烛火点燃、纸灰落在砚台上、用手指轻轻搅散。
“孙儿会暗中派人监视。”看着吴浩然冷静的处理、杨清妮露出满意的神色。
“很好、你要记住,在朝堂上,有时候一静要比一动更有效。”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婉儿的声音门外响起:“老太君、早膳备好了。”
用膳时,吴浩然心不在焉、杨清妮看在眼里并没有点破。
“浩然你还在想虎符的事?”
“祖母、孙儿在想,祖父当年为什么要留下这个记号,难道是在防三十年后会出现昨天的事。”
“你祖父他想到的还远不止这些。”杨清妮目光不知道望向何方,“你祖父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吴家人可以在沙场上战死,就是不能死在朝堂上的阴谋诡计里。”
书房外忽然传来大声喧哗、吴浩然立即起身。
管家匆忙来报:“老太君、世子,兵部来人说要查验虎符真伪。”
杨清妮与吴浩然对视一眼。“这些人来得可真快。”
吴浩然冷笑:“看来有人想趁虎符尚未录入兵部档案,先下手为强。”
“你去应付。”杨清妮稳坐不动,“记住,虎符缺口之事不用提起。”
前厅里,兵部侍郎带着几名士兵站在大厅里。
看到吴浩然出来,连忙上前行礼。
“下官奉旨前来查验虎符,还请世子行个方便。”
“侍郎大人可否出示陛下手谕?”吴浩然取出虎符,却不直接交出。
兵部侍郎脸色微变:“这个……这个、下官是接到上官指令……”
“那就是没有陛下手谕了。”吴浩然收回虎符。
“那就不能给你们了、兵符乃高祖亲赐之物,没有陛下明旨,恕难从命。”
“世子这是要抗命?”兵部侍郎提高声音。
“诸位大人一无旨查验调兵虎符、二无陛下手谕,侍郎大人说我抗命?抗谁的命、侍郎大人你来说说我抗谁的命,现在本世子倒是要问问,这是谁的命令?”
吴浩然扫过兵部侍郎和几名属官。
兵部侍郎和几名属官们面面相觑,兵部侍郎不知如何回答、几名属官已经开始后退。
兵部侍郎强自镇定:“世子不要误会,这只是例行公事……”
“那拿陛下手谕过来。”吴浩然转身欲走。
“世子且慢!”兵部侍郎急忙拦住,“下官也是奉命行事,世子何必为难我等?”
吴浩然停下脚步,忽然问道:“侍郎大人要看虎符是吗?”
兵部侍郎一愣:“自然”
吴浩然取出虎符,却只让众人远处站着。“请侍郎大人仔细看?”
几名属官伸长脖子,兵侍郎也眯起眼睛细看。
“大人已经看过虎符、那现在可以请回了。”吴浩然收起虎符。“请回吧大人已经看完虎符了。”
听到这里兵部侍郎只能是尴尬站着,最终带着人悻悻离去。
吴浩然回到书房,杨清妮正在品茶。
“孙儿做得怎么样?”
杨清妮放下茶盏。“就是有点调皮了、不过做的不错、这群人比赵无极差远了。”
“那位兵部侍郎,似乎也在名单上。”吴浩然取出怀中的名单副本。
“这些只是跳梁小丑罢了、真正的主使还躲在后面。”
日头渐高、书房里的光线亮了起来,吴浩然手指摩挲着虎符上的缺口。
忽然问道:“祖母、这个缺口除了辨虎符的真伪,还有其他用意吗?”
杨清妮转头诧异的看向他、“你发现了?”
“孙儿只是感觉,祖父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的,这个记号应该不是只有一个作用,应该还有其他的用意。”
杨清妮缓缓站起来身,走到书架边上、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本旧册递给吴浩然。
“你自己看秘密就在这本旧书册上。”
册子翻开、里面有一页绘制着虎符的图样、旁边注满了小字,图纸上、特别标注了缺口的位置。
“你祖父将一些重要东西藏在只有这个虎符才能打开的地方。”杨清妮指着图纸,“这个缺口的形状和角度都是你祖父精心设计、现在这个秘密你要亲手打开。”
吴浩然仔细比对虎符和图纸,果然发现缺口的不规则形状暗含着秘密。
“那些文书里,或许就有我们需要的真相。”杨清妮合上册子,“今晚,我带你去取。”
就在今日,吴浩然发现府外的眼线明显增多、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照常处理军务,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天色暗下来时,一场小雨悄然降落、雨声敲打着屋檐,发出沙沙的声音。
外面敲了三更、吴浩然来到杨清妮院中,只见老太君已经准备好,披着一件深色斗篷站在房间里。
“从密道走。”杨清妮推开屏风后的一个小暗门。
密道干燥阴冷吴浩然举着小马灯走在前面。
“这些密道和密室都是吴家历代祖先所建、历任家主都知道”杨清妮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
通道尽头是一间石室、室内只有一个铁铸的铁箱子、上面有一把青铜锁、锁孔形状奇特。
“你用虎符去开。”
吴浩然将虎符缺口对准锁孔,轻轻一转、青铜锁应声而开。
箱中整齐叠放着许多文书、最上面还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吾孙亲启”。
“这是你祖父留给你的、我一直等着今天。”杨清妮轻声说着。
吴浩然打开信纸、祖父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信中分别提到朝堂上的几股势力、甚至还提到昨天和今日的局面。
“祖父他难道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比谁都看得长远。”杨清妮叹息。
“所以才有这些后手留下。”
吴浩然翻阅一封封文书、越看脸色越越凝重,自己手这些证据若是公布天下,朝堂官员估计都会全部清空。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是要清除蛀虫、不是要改朝换代、这些要留在关键时刻用,但不是要全部用。”杨清妮按住他的手,“
重新锁好铁匣、两人原路返回,外面的雨还在下。
回到书房时、吴浩然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今天给他的惊异到了、他感到手中的虎符已经不是单一的重量上。
杨清妮点亮烛台,昏黄的光照在孙儿年轻脸上、年轻真好。
“浩然你怕了吗?”
吴浩然摇头、手上握紧虎符。“孙儿只是明白了吴家存在的意义、要守护的远不止边关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