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大会的喧嚣与振奋渐渐沉淀,镇荒城如同一个经过淬炼的巨人,内部齿轮开始以更高的效率和更明确的目标咬合运转。军队扩编、抚恤落实、生产恢复、战俘转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林凡很清楚,内部的秩序重建只是稳固根基,外部环境的压力并未因一场胜利而消失,反而可能因镇荒城展现出的惊人实力而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我们不可能永远被动防守。”议政厅内,林凡环视着在座的核心成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邢国、羌戎,无端兴兵来犯,致使我镇荒城军民死伤,城郭受损,耗费钱粮无数。此等行径,若不加严惩,日后岂非是个人都敢来我镇荒城门前吠叫几声?”
他的话语定下了基调——这不是讨论要不要追究,而是讨论如何追究。
“主公所言极是!”石头第一个瓮声瓮气地附和,蒲扇般的大手一拍大腿,“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依我看,就该直接发兵,把他们王都都给端了!”他思路直接,信奉以牙还牙。
铁叔微微皱眉,沉稳开口:“石头,打仗非儿戏。我军虽胜,亦是惨胜,亟需休整补充。邢国、羌戎虽败,国力犹存,尤其邢国,乃区域大国,根基深厚。贸然远征,劳师动众,胜负难料,且恐为其他势力所乘。”他考虑的是现实军力和战略态势。
荆竹接过话头,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与谋士的算计:“铁叔顾虑的是。然,战胜而不索赔,无异于锦衣夜行,无法彰显我镇荒城之威,亦无法弥补我等之损失。关键在于,这‘价码’该如何开?开少了,显得我等软弱可欺;开多了,恐逼得两国狗急跳墙,宁死不从,甚至促使他们彻底联合周边势力与我为敌。”
周谨抚着胡须,从内政角度补充:“确需仔细权衡。索赔所得,需能切实助益我镇荒城恢复与发展,金银固然好,但若能索要些我急需之物资、工匠,乃至……土地,则更为长远。”
姜宓沉吟片刻,清越的声音响起:“除了实物赔偿,名分亦不可少。需其正式递交国书,承认此番乃‘无端侵犯’,向我镇荒城‘赔礼道歉’。此虽虚名,却可打击其国内士气,确立我镇荒城与两国交往之地位优势。此外,可要求其派遣质子入镇荒城,既为人质,亦可窥探其国内情势,更可令其投鼠忌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利弊得失剖析得颇为透彻。林凡静静听着,心中已有成算。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他最终开口,一锤定音,“我镇荒城不好战,但亦不畏战。此番索赔,旨在立威、补损、慑敌!既要让其感到切肤之痛,不敢再轻易来犯,又要避免其铤而走险,同时为我镇荒城下一步发展攫取最大利益。”
他看着姜宓,鸿胪寺需要挑选合适之人作为使团的负责人前往两国进行交流。
同时,林凡转向韩庐:“韩庐,由你安全总署挑选精干可靠之人,组成两支使团,分别协同鸿胪寺使臣前往邢国与羌戎。传递我镇荒城之意——”
林凡条理清晰地阐述了他的索赔要求,每一项都经过深思熟虑:
“其一,赔礼道歉。两国需派重臣,携正式国书,于三月内抵达我镇荒城,当面呈递,国书中须明确承认其‘背信弃义,无端侵犯’之过,向我镇荒城郑重致歉!”
“其二,战争赔款。金银之物,邢国需赔偿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羌戎需赔偿黄金万两,白银三万两,牛羊各五千头。”这个数字,足以让两国财政伤筋动骨,却又未到使其立刻崩溃的程度,是经过对两国国力和镇荒城自身消耗粗略估算的结果。
“其三,割让土地。邢国需割让其北部与我国接壤之‘磐石成’、‘黑水河谷’两地,此二地据猞猁侦查,有铁矿与肥沃草场。羌戎需割让其东南部水草丰美之‘月亮湖’周边三百里牧场。若其不愿割让……”林凡语气转冷,“我镇荒城军不介意自行去取!”这是实实在在的战略扩张,获取资源产地和缓冲地带。
“其四,遣送质子。两国需各遣一名公子(国王或大首领直系子孙)入镇荒城为质,期间一切用度自理,我镇荒城保证其人身安全,但若两国再有异动,休怪我等无情!”
“其五,物资赔偿。除金银外,邢国需额外赔偿优质铜料十万斤、锡料五千斤、皮革两万张、熟练工匠(含矿工、冶铁匠、木匠、皮匠等)五百户。羌戎需赔偿战马三千匹(若不足可用良种牧马抵)、羊毛十万斤、牲畜皮革一万五千张、擅长畜牧之民三百户。”这些物资和人口,正是目前镇荒城快速发展所急需的。
最后,林凡补充了关键的一点,也是给予对方的一线希望:“同时告知两国,若其应允上述所有条件,并按时、足额履行,我镇荒城愿摒弃前嫌,开放望北城与其通商,给予其与周边其他国家同等的贸易条件。”
恩威并施,既有雷霆手段,也留有余地。通商条款是胡萝卜,对于战败后物资可能更加匮乏的两国而言,具有不小的吸引力。
韩庐肃然领命:“属下明白!必选派得力人手,将主公之意,原原本本,不容置疑地传达给邢国国君与羌戎新首领!”(赫连勃勃被俘,羌戎内部必然正在经历权力更迭)。
“去吧。”林凡颔首,“记住,姿态要不卑不亢,言辞要清晰强硬。我等是胜利者,是索赔方,无需看其脸色。若其使者有半分不敬,可直接驱逐!”
“是!”
两支精干的使团很快秘密出发,带着林凡的意志和足以震动两国朝野的索赔条款,分别向着邢国和羌戎的方向而去。
议政厅内,众人散去,只剩下林凡和姜宓。
姜宓轻声道:“如此条款,堪称苛刻,尤其是割地与质子,恐其难以接受。”
林凡走到窗边,望着城外远方,目光深邃:“乱世之中,生存与发展,本就是逆水行舟。他们既然选择了动手,就要有承担失败后果的觉悟。我并非要赶尽杀绝,但也绝不会做那以德报怨的圣人。这份索赔,是惩罚,是补偿,更是试探。”
“试探?”姜宓若有所思。
“试探他们的底线,试探他们的内部情况,也试探周边其他势力的反应。”林凡解释道,“若他们忍痛接受,说明其内部虚弱,无力再战,我镇荒城可赢得宝贵的和平发展时间,并获得巨大实利。若他们拒绝,甚至再次联合……”他眼中寒光一闪,“那便说明战争不可避免,届时,我镇荒军新编已成,正好以战代练,将威胁彻底铲除!”
他转过身,看着姜宓:“宓儿,鸿胪寺要做好准备。无论他们是接受还是拒绝,后续的谈判、接待(如果是来道歉和送质子的)、或者……应对新的风波,都需要你和你的部门扛起大梁。”
姜宓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快梳理出一套应对不同情况的流程和预案。”她知道,林凡将她放在鸿胪寺的位置上,不仅仅是利用她的贵族礼仪知识,更是看重她缜密的思维和应变能力。这既是信任,也是重担。
镇荒城的索赔要求,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必将在这片名为九州的大地上,激起怎样的波澜?邢国与羌戎,是会屈辱地接受城下之盟,还是会不甘受辱,酝酿着新一轮的风暴?一切,都等待着使团带回的消息。镇荒城,在短暂的休整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外部那广阔而纷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