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看似平静的囚禁中又过去了两天。卡列娜表现得异常安分,除了必要的起居,大部分时间都静坐在床上,或是凝视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昏黄景象,仿佛已经接受了被困于此的现实。然而,她的内心从未停止思索脱身之计。精神力被大幅限制,物理突破近乎不可能,唯一的希望或许在于利用规则内的“漏洞”,或者……等待一个外部变量。
她仔细分析了送餐士兵的轮班规律和细微的行为模式,发现其中一名年轻的、有着狼耳和灰褐色毛发的兽人士兵,眼神相对不那么冰冷,递送餐盘时动作也略显急促,似乎不太适应这份“看守”的工作。
这天中午,当这名狼人士兵再次送来午餐时,卡列娜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接过,而是抬起眼,冰蓝色的眸子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疲惫与无奈的神情,轻声开口:“今天的风沙似乎小了一些?”
狼人士兵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一直沉默寡言的女囚犯会突然搭话。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含糊地“嗯”了一声,就要放下餐盘离开。
“等等,”卡列娜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能告诉我,我的同伴们……他们还好吗?我只是……很担心。”她适时地垂下眼帘,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微微颤动,营造出一种我见犹怜的姿态。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即便经过修饰,依然具有相当的冲击力,尤其当她刻意示弱时。
狼人士兵脚步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按照规定,他不能与囚犯有任何交流,更别说透露其他囚犯的情况。但面对这样一位气质特殊、眼神带着恳求的雌性(尽管是敌国的),他年轻的、尚未被完全磨灭的恻隐之心微微动摇了一下。
“……他们没事。”他最终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都被单独关押,没有用刑。”说完,他像是怕自己反悔或被发现一样,几乎是抢一般将餐盘塞进卡列娜手里,匆匆转身锁门离开。
卡列娜握着微温的餐盘,眼中那丝脆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分析。信息虽少,但确认了影卫们暂时安全,这让她稍微安心。同时,她也确认了这个年轻的狼人士兵是可以尝试(在极端情况下)利用的薄弱环节,但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害了他,也断了自己的后路。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幕完整的对话和微表情变化,都被隐藏在墙壁缝隙中的微型监控器,实时传送到了堡垒深处,那个男人的眼前。
里昂·约萨克坐在他那张巨大的陨铁办公桌后,面前悬浮着数个光屏,其中一个正清晰地显示着“琳娜”房间内的实时画面。他看着画面中那个女人从故作柔弱到瞬间恢复冷静的变脸,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玩味的笑意。
“演技不错。”他评价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寻找看守的弱点。看来我们的‘女商人’,不仅身手了得,心思也很灵活。”他抬手,将画面中卡列娜那双瞬间恢复锐利的冰蓝色眼眸放大,“这双眼睛……倒是比启明星最昂贵的蓝宝石还要耀眼,也……更会骗人。”
站在他身侧的心腹副官,一位沉默寡言的黑豹兽人,低声询问:“陛下,是否需要更换那名狼人士兵?或者……给予警告?”
“不必。”里昂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光屏上,“留着吧。有时候,留一个看似可控的漏洞,反而能看清更多东西。我很想知道,她接下来还会玩什么把戏。”他顿了顿,吩咐道,“去准备一下,今晚堡垒东侧三号训练场,清空闲杂人等。”
副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多问,躬身领命:“是,陛下。”
当晚,夜幕降临南国戈壁,气温骤降,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卡列娜正在房间里进行每日例行的、极其缓慢的体能训练,以保持身体状态,突然,房门被打开,依旧是那两名近卫。
“跟我们走。”近卫的语气不容置疑。
卡列娜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去哪里?”
“长官要见你。”
这一次,他们没有将她带去办公室,而是押送着她,穿过几条以往未曾走过的、更加偏僻寂静的通道,最终来到了一处巨大的、穹顶高耸的室内训练场。训练场灯火通明,地面是某种吸能的暗色金属,四周摆放着各种沉重的训练器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能量残留气息和汗水的味道。
里昂·约萨克就站在训练场中央。他换上了一身贴身的黑色格斗服,勾勒出他精悍而充满爆发力的身体线条。他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但那股属于顶级强者的压迫感,却比穿着军礼服时更加赤裸和强烈。
“退下。”里昂对近卫挥了挥手。两名近卫躬身,无声地退到训练场边缘,如同融入了阴影之中。
训练场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卡列娜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这种单独带到一个封闭的、适合动手的环境,让她本能地感到危险。
“不必紧张,‘琳娜’小姐。”里昂缓缓向她走来,步伐沉稳,如同逼近猎物的猛兽,“只是觉得,你待在房间里太久,恐怕骨头都僵了。正好,我今晚也有些手痒,缺个陪练。”
陪练?卡列娜眼神一冷。他果然还是想用武力来试探她的底细。
“长官说笑了,我只是个商人,不懂格斗。”
“不懂?”里昂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翡翠竖瞳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那天格开我手的反应,可不像是不懂。还是说,东国的商人,都像你这般……深藏不露?”他话音未落,身影骤然模糊!
好快!
卡列娜瞳孔猛缩,几乎完全是凭借战斗本能和S级精神力带来的超强反应,身体向右侧急速闪避!一道凌厉的腿风擦着她的耳际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反应不慢。”里昂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带着一丝赞许,但攻击毫不停歇!他变踢为掌,五指微曲,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直取她的咽喉!
卡列娜知道自己不能再一味闪避,否则只会被他完全压制,逼出更多破绽。她眼神一厉,不再隐藏格斗能力,矮身、旋腰,左臂格挡的同时,右手并指如刀,灌注风系异能的加速,闪电般刺向他的肋下!
“咦?”里昂似乎有些意外她不仅敢还手,速度还如此之快。他手腕一翻,精准地扣向她的手腕。
卡列娜一击不中,立刻变招,手刀化掌,带着一股柔劲拍向他手肘关节,同时脚下步伐灵动,试图拉开距离。她的格斗技巧融合了东国皇室近卫的刚猛和她自身风系异能的轻盈,风格独特,一时间竟让里昂的几次擒拿落空。
两人在训练场中快速移动,身影交错,拳脚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卡列娜将自身实力压制在六阶左右,仅以格斗技和微弱的风系异能周旋,但即便如此,她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里昂的力量、速度、以及对战斗节奏的掌控都远超她之前的预估。他的攻击刁钻狠辣,带着南国特有的、追求一击必杀的风格,而且他似乎并未动用全力,更像是在……戏耍和观察。
“只有这点本事吗?”里昂在一次交错的间隙,冰冷的声音带着嘲弄响起,“如果你的依仗只是这些,那恐怕要让我失望了。”
他话音落下,攻击骤然提速!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这是他的冰系异能!
卡列娜感到周身一滞,动作瞬间慢了半拍!就是这瞬间的迟缓,里昂的手掌已经穿透了她的防御,带着冰冷的寒意,直按向她的胸口!
这一下若是按实,不仅会受创,恐怕隐藏的精神力核心也会受到冲击而暴露!
危急关头,卡列娜再也顾不得许多,一直被压制的S级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精神屏障瞬间在她身前凝聚!
“嗡——!”
里昂的手掌按在精神屏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能量撞击声。屏障剧烈波动,但并未破碎。里昂的手被一股强大的反震力弹开,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那惊讶化为了一种更加浓烈的、如同发现宝藏般的炙热光芒。
“S级精神力……”他收回手,看着指尖萦绕的、正在缓缓消散的冰冷气息,又抬眼看向脸色微白、眼神冰冷如霜的卡列娜,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果然……是你。”
训练场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卡列娜胸口微微起伏,刚才情急之下的爆发,让她气息有些紊乱。她知道,最大的底牌之一,已经暴露了。她看着里昂那双仿佛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翡翠竖瞳,知道再伪装下去已无意义。
她缓缓站直身体,卸去了脸上最后一丝属于“琳娜”的伪装,属于东国女皇卡列娜·伊诺亚登的、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威严与冷冽,如同出鞘的利剑,毫无保留地绽放开来。
“不错,”她声音清冷,带着不容侵犯的尊贵,“是我。东国女皇,卡列娜·伊诺亚登。”
她直视着里昂,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冰冷的怒意和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南国皇帝,里昂·约萨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里昂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的女人,她站在那里,即便穿着普通的旅行者服饰,即便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略显狼狈,但那身气度,那眼神中的锋芒,无一不在宣告着她尊贵的身份和强大的意志。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目光审视着她,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失而复得的、价值连城的珍宝。良久,他冰冷的唇角,终于缓缓勾起一个极其明显、带着强烈占有欲和兴奋弧度的笑容。
“卡列娜·伊诺亚登……”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惊叹与势在必得的意味,“果然名不虚传。”
“看来,这场游戏,”他向前一步,无视她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翡翠竖瞳紧紧锁住她,“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