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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暗星城的旅程,乘坐的是里昂的专属座驾——一艘名为“深渊行者”的、通体漆黑、线条流畅却充满攻击性的巨型战舰。与东国偏好优雅与科技感结合的星舰不同,这艘战舰从内到外都彰显着南国特有的冷硬、肃杀与力量感。

卡列娜被安排在与里昂相邻的、堪称奢华的客舱中,她的四名影卫则被安排在附近的护卫舱室,行动虽仍受一定限制,但已远比在边境堡垒时自由。战舰内部通道中遇到的军官和士兵,无一不对她投以好奇、审视,甚至带着些许敬畏的复杂目光,然后便是标准而刻板的行礼。显然,边境堡垒发生的事情,以及官方版本的“故事”,已经在这支南国最核心的军事力量中传开。

里昂在航行期间似乎异常忙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舰桥或他的私人办公区,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和军务。只是在一次穿越不稳定星域,战舰轻微颠簸时,他通过内部通讯,简短地询问了卡列娜是否适应,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太多情绪。

卡列娜乐得清静,利用这段时间,仔细阅读了里昂副官送来的、关于暗星城主要贵族势力、宫廷礼仪以及近期政治动向的简报。暗星城,南国的心脏,一个建立在巨大、终年笼罩在能量风暴边缘的陨星上的庞大都市。这里没有启明星的四季如春,只有永恒的人造天幕模拟出的、略显压抑的昼夜交替,以及城市下方那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

简报上的信息冰冷而残酷。南国的贵族体系远比东国更崇尚武力与血脉,内部倾轧也更加赤裸裸。以卡洛斯元帅为首的军方强硬派,以财政大臣戈尔为代表的资源保守派,以及几位拥有古老血脉、盘踞一方的大公……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而里昂·约萨克,这位年轻却手段狠辣的皇帝,正是依靠着绝对的武力、冷酷的平衡术以及对核心军团的牢牢掌控,才坐稳了那张以黑色玄冰铸就的王座。

几天后,“深渊行者”穿透暗星城外围那层肉眼可见的、扭曲着光线的巨大能量护盾,缓缓驶入港口。透过客舱的观察窗,卡列娜看到了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暗星城并非建在地表,而是依托着一颗巨大陨星的内部结构与表面,层层叠叠地向上、向下延伸。建筑多以深色金属、岩石和某种能量晶体构筑,风格粗犷、棱角分明,如同生长在陨星上的、冰冷的钢铁森林。无数悬浮车和小型舰艇如同迁徙的鱼群,在错综复杂的空中航道中穿梭。城市的核心,那座最为巍峨、通体如同黑曜石般闪烁着幽光的建筑,便是南国的皇宫——“永夜宫”。

战舰停稳,舱门打开。一股比边境更加冰冷、带着金属和能量尘埃味道的空气涌入。舷梯下方,是整齐列队的南国皇家仪仗队,他们身着暗红色镶黑边的礼服,手持能量长戟,神情肃穆。更远处,则是密密麻麻的、穿着各色贵族礼服或正式军装的人群,以及无数闪烁着的媒体镜头。

里昂率先走出舱门,他换上了一身更加正式、绣着繁复王蛇与荆棘图腾的南国皇帝礼服,黑色的披风在人工气流中微微拂动。他站在舷梯顶端,翡翠竖瞳冷漠地扫过下方的人群,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威压瞬间笼罩全场,原本有些骚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然后,他转过身,向舱内伸出了手。

卡列娜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开始。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浮现出符合东国女皇身份的、高贵而从容的微笑,将手轻轻搭在了里昂伸出的手掌上。他的手掌依旧冰冷,但此刻却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仿佛一个坚实的支点。

当她身着里昂命人准备的、一袭剪裁合体的深蓝色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东国国花雪星兰的暗纹,巧妙地融合了两国元素),与里昂并肩出现在舱门口时,下方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更加密集的闪光灯。

银发蓝眸,肤白胜雪,气质清冷高贵,与身边那位黑发绿瞳、俊美危险的南国皇帝站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和谐与对立。

里昂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那个‘深明大义’、‘与我并肩作战’、并即将与我展开‘深度合作’的东国女皇。微笑,但不要太过。保持你的骄傲,那会让你看起来更有价值。”

卡列娜指尖微紧,面上笑容不变,同样低声回应:“不劳陛下提醒。”

两人携手,一步步走下舷梯。脚步声在寂静的港口显得格外清晰。媒体的镜头疯狂捕捉着这一幕——两国最高统治者的历史性握手(虽然这只手已经牵了一路),以及他们之间那看似亲近、却又隔着无形距离的氛围。

欢迎仪式盛大而繁琐。里昂发表了简短的、充满力量感的欢迎辞,再次强调了卡列娜在边境的“英勇相助”和两国合作的重要性。卡列娜则按照事先商定的稿子,用清越而平稳的声音表达了感谢,并对未来的合作表示了期待。她的表现无可挑剔,既保持了东国女皇的尊严,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对南国“援手”的感激。

然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那些贵族和官员们投来的目光,远比媒体镜头更加复杂。有审视,有算计,有好奇,有不屑,甚至有……毫不掩饰的敌意。尤其是几位站在前排、年纪颇长、气息深沉的老牌贵族,他们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锋,似乎想要剥开她华丽的外衣,看清她真实的意图和价值。

仪式结束后,卡列娜被簇拥着,乘坐专门的皇家悬浮车,前往永夜宫为她准备的居所——“冰华殿”。这座宫殿位于永夜宫的西侧,据说能够俯瞰到陨星边缘那壮阔而危险的虚空景象。殿内的装饰依旧延续了南国的冷硬风格,但细节处更加精致,甚至引入了一些模拟自然光影的能量装置,试图营造出些许柔和感,可惜效果有限。

她的影卫被允许在冰华殿外围负责安保,这算是一个不小的让步。

安顿下来不久,侍从便通报,里昂陛下前来拜访。

里昂换下了繁重的礼服,穿着一身较为轻便的黑色常服,少了些朝堂上的肃杀,但那身冰冷的气质并未改变。他挥退了侍从,偌大的宫殿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感觉如何?暗星城的‘热情’。”他在沙发上坐下,姿态放松,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地盘(事实上也确实是)。

“一如既往的……直接。”卡列娜坐在他对面,语气平淡。她揉了揉因保持完美微笑而有些僵硬的脸颊,“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我的到来,或者说,欢迎我们即将达成的‘合作’。”

“当然。”里昂毫不意外,“卡洛斯元帅希望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到军备,对抗西国,而不是与一个曾经的‘潜在对手’分享技术和资源。戈尔大臣则担心开放市场会让东国的商品冲击南国本就脆弱的产业。至于那几个老家伙……”他嗤笑一声,“他们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任何可能动摇现有权力格局的‘变数’,尤其这个变数还是一位来自东国的、年轻貌美的女皇。”

他列举得如此直白,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的事情。

“那么,陛下打算如何让他们‘喜欢’上我这个变数呢?”卡列娜挑眉问道。

“不需要他们喜欢。”里昂的答案冷酷而现实,“只需要让他们意识到,反对你,就是反对我,反对南国最大的利益。而这一点,需要我们在接下来的公开场合,表现得更加……‘坚定’和‘一致’。”

他所谓的“坚定”和“一致”,在当晚举行的盛大欢迎国宴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国宴在永夜宫的主殿举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但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比杯中的烈酒更加灼人。卡列娜身着另一套由南国宫廷裁缝精心制作的、华美夺目的银色礼服,与里昂并肩坐在主位。

席间,不断有贵族上前敬酒,言语间充满了试探。

“久闻女皇陛下美貌与智慧并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东国对于与我南国合作,究竟能拿出多少诚意?毕竟,贵国的‘星盾计划’和新型抑制剂,可是让很多人眼热啊。”一位隶属于卡洛斯派系的中年将领,话语带着明显的锋芒。

卡列娜尚未开口,旁边的里昂已经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手中的酒杯轻轻一顿,发出清脆的声响,整个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了几分。

“巴顿将军,”里昂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女皇陛下的诚意,已经在边境,用她S级的精神力和珍贵的治疗异能,挽救了我数十名英勇士兵的生命,证明了。这,难道不比任何纸面上的承诺更值得信赖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南国儿郎的性命,还比不上几项技术?”

巴顿将军脸色一白,连忙躬身:“陛下息怒,臣绝非此意!”

里昂不再看他,转而端起酒杯,向卡列娜示意,语气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卡列娜,不必理会这些无谓之言。你的价值,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当着所有重臣和贵族的面,再次强调了她的“价值”和“功劳”,并将她的贡献与南国士兵的性命直接挂钩,这无疑是对她最有力的支持,也堵住了许多质疑的声音。

卡列娜心中微震,面上却从容地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陛下过誉,分内之事而已。”

整个过程,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强势维护,一个淡然处之,仿佛早已达成了某种深刻的信任与默契。

这还不算完。在宴会中途,按照南国传统,有向尊贵客人敬献“勇士之酒”的环节。一名侍从端着两杯盛满暗红色、能量氤氲的烈酒走上前。里昂率先拿起一杯,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并没有直接递给卡列娜,而是手腕一转,将自己杯中少许酒液,倾入了卡列娜的杯中!

这个举动,在南国象征着分享荣耀与力量,是极高规格的接纳与认可!

大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里昂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将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看向卡列娜,翡翠竖瞳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卡列娜看着杯中混合了两人的酒液,那暗红色仿佛变得更加深邃。她知道,这杯酒,她必须喝下。这不仅是一杯酒,更是她在南国政治舞台上,接手里昂递出的、代表同盟与信任的权杖。

她抬起冰蓝色的眼眸,对上里昂的目光,没有犹豫,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那混合着两人气息、灼热而凛冽的液体,尽数饮下。一股热流从喉间直冲而下,带来强烈的灼烧感,却也奇异地驱散了这冰冷宫殿带来的一丝寒意。

当她放下空杯,脸颊因酒意染上淡淡绯红,眼神却依旧清明坚定时,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含义复杂的掌声。

里昂看着她饮下酒液时那优美的脖颈线条,和放下酒杯后那带着一丝倔强的唇角,冰冷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足。

戏,越演越真。而置身于这暗星城舞台中央的卡列娜,已然无法轻易抽身。她能感觉到,那张由里昂亲手编织的、混合着政治、利益与某种危险吸引力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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