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家前厅,气氛与后宅的欢欣鼓舞截然不同,带着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以皇甫家当代家主皇甫雄为首,七八名族人大模大样地坐在客位。皇甫雄身材微胖,面皮白净,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审视。他身后几名年轻子弟,更是眼神挑衅地扫视着诸葛家众人。
“诸葛兄,”皇甫雄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听说贵府祖传的‘八阵图’近日得以修复,真是可喜可贺啊!我皇甫家与诸葛家同研奇门,理当同喜,特来道贺,顺便……也好向诸葛兄讨教一二,看看这修复后的古阵,究竟有何玄妙?”
他这话说得漂亮,但“讨教”二字咬得极重,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挑衅意味。他们是听说诸葛家阵法恢复,心中不信且不服,特意前来砸场子的。
诸葛明脸色不太好看,但碍于礼数,还是沉声道:“皇甫兄有心了。阵法初复,尚需稳固,讨教之事,容后再议吧。”
“欸,诸葛兄何必推辞?”皇甫雄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过是同道之间的正常切磋,互相印证所学嘛。莫非……诸葛兄是怕这刚修好的阵法,不禁考较,露了怯?”
他身后一个名叫皇甫英的年轻子弟更是直接站出来,傲然道:“久闻诸葛家八阵图变化无穷,晚辈不才,想请诸葛家的同龄人,现场布一小阵,让我等开开眼界,也好验证其是否真如传闻般神奇!” 他这是指名道姓要挑战诸葛家的年轻一代,意图从根基上打击诸葛家的声誉。
诸葛青脸色一沉,正要上前应战,却被父亲诸葛明用眼神制止。阵法刚刚恢复,年轻一辈尚未完全熟悉新的变化,仓促应战,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侧门廊下传来:
“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清净吃饭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云疏不知何时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阴影里,手里还拿着个不知从哪来的苹果啃着,楚雨薇和楚天明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他似乎是被前厅的动静吸引过来的,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皇甫家众人目光瞬间落在云疏身上,见他如此年轻普通(表象),又这般做派,眼中都闪过一丝轻蔑。皇甫雄更是心中冷笑,以为这是诸葛家哪个不懂事的小辈。
诸葛明见到云疏,却是心中一紧,生怕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皇甫家人冲撞了老祖宗,连忙上前想要解释。
云疏却对他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个站出来挑战的皇甫英身上,又瞥了一眼旁边有些紧张的诸葛家年轻子弟(名叫诸葛文,是诸葛青的堂弟),随口道:
“人家想学,你就教教他呗。按平时练的,西南‘死门’起手,转东南‘杜门’,坎水位埋个‘水镜幻影’,离火位藏个‘爆炎符’的引子,够他玩一会儿了。”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随意,像是在吩咐晚饭多加个菜。诸葛文听得一愣,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推演起来——西南死门起手,乃是险招,但转东南杜门,恰能借木生火,暗合离火位的爆炎引子,而坎水位的水镜幻影,不仅能迷惑敌人,更能以水汽助燃火势,形成连环杀局!这看似简单的几步,却将生克变化运用到了极致!比他平日所学的固定套路,不知精妙了多少倍!
“是……是!先生!”诸葛文又惊又喜,连忙应下,走到厅中空地,深吸一口气,便开始按照云疏的指点布阵。他手法还有些生涩,但方位、符文勾勒却精准无比。
皇甫英见状,嗤笑一声,觉得对方布阵缓慢,破绽百出,当即也施展皇甫家的“千机变”手法,试图干扰和破阵。
然而,他的气机刚一接触诸葛文布下的阵法,就感觉像是撞进了一个泥泞的漩涡!死门的险恶气息缠绕上来,杜门的阻滞之力让他行动迟滞,更要命的是,眼前突然水光晃动,出现了数个诸葛文的幻影,真假难辨!他手忙脚乱地试图分辨、突破,却一不小心,触动了离火位那隐藏极深的爆炎引子!
“轰!”
一小团炽热的火焰凭空炸开,虽然威力被云疏刻意控制到最小,只相当于一个大炮竹,但也将皇甫英炸得灰头土脸,头发焦卷,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引得诸葛家年轻子弟一阵压抑的低笑。
皇甫英脸色涨红如血,又羞又怒。
皇甫雄脸色阴沉下来,他看出刚才那阵法变化精妙,绝非诸葛文能独立施展,定是那廊下的年轻人暗中指点!他冷哼一声:“雕虫小技!倚仗外人指点,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与我皇甫家正统奇门一较高下!”
他身后一名擅长破解困阵的老者皇甫渊站出来,沉声道:“老夫设下一局‘九曲迷魂阵’,若诸葛家有人能在一炷香内走出,便算我皇甫家输!”
说着,他也不等诸葛家答应,便迅速在厅中布下一个阵法。顿时,阵内雾气弥漫,隐隐有金戈交击之声,看似路径繁多,却暗藏杀机,确实玄妙。
诸葛家几位长老尝试以神念探查,却觉头晕目眩,难以窥其门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云疏啃完苹果,将果核精准丢进远处的垃圾桶,瞥了一眼那“九曲迷魂阵”,对旁边另一个跃跃欲试的诸葛家少女(诸葛芸)随口道:
“左边第三块青砖下面有个小石头,踢开。右边屏风后挂的画,角度歪了三分,扶正。然后直走七步,左转,踩那块颜色略深的石板,跳一下。”
诸葛芸虽然年纪小,但心思灵动,闻言毫不犹豫,依言而行。她踢开石头,扶正画轴,然后按照云疏说的步法走去。说来也怪,那令人头晕的迷雾在她眼中仿佛变得清晰起来,隐藏的杀机也悄然避开。她如同逛自家花园一般,轻松写意,不过几十息功夫,便从阵法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怎么可能?!”皇甫渊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这“九曲迷魂阵”变化繁复,就算是他自己走,也得小心翼翼,怎么可能被人如此轻易、如此儿戏般地破掉?!那踢石头、扶画的动作,分明是找到了阵法能量流转最薄弱的几个节点,以最小的代价扰乱了整个阵局的平衡!
一次是巧合,两次还是巧合吗?
皇甫雄脸色铁青,死死盯住廊下的云疏,咬牙切齿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屡次暗中相助诸葛家,与我皇甫家为难?!”
云疏被他一再质问,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目光平淡地扫过皇甫家众人。
就在他目光扫过的刹那,一股浩瀚如星海、深邃如渊狱、凌驾于众生万物之上的无上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悄然睁眼,虽只泄露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却瞬间笼罩了整个前厅!
在这股气息之下,皇甫雄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栗,仿佛看到了宇宙生灭,万物轮回!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倚仗,在这绝对的生命层次差距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他身后的皇甫家众人更是如同被无形山岳压住,双腿发软,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诸葛家怎么可能请到这样的人物?!
“滚。”
云疏收回目光,淡淡地吐出一个字,重新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那令人窒息的气息瞬间消失。
皇甫家众人如蒙大赦,却已是吓破了胆,连句狠话都不敢再说,搀扶着几乎瘫软的皇甫雄,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诸葛家,狼狈不堪。
前厅内,诸葛家众人看着皇甫家仓皇逃窜的背影,再看看廊下那位剥着橘子、一脸“总算清净了”的老祖宗,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敬畏与自豪。
诸葛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对云疏恭敬道:“先生,宴席已备好,您看……”
云疏将一瓣橘子送入口中,点了点头。
“嗯,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