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书房沉浸在深夜的寂静中,只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规律地敲打着时间的节拍。沈清澜独自坐在书案前,面前摊着三份截然不同的文件。
左边是苏氏集团的法律和解协议——只要她承认手术失误,就能获得一笔足以让她余生无忧的补偿,条件是永远离开医学界。
中间是周慕深托人送来的机票和聘书——他在新加坡为她安排了一个研究所的职位,远离这一切是非。
右边是她刚刚收到的云岭县卫生院的来信——孩子们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沈阿姨,我们等你回来教我们认药材。”
窗外的月光很淡,勉强勾勒出庭院里老树的轮廓。她想起今天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是医学会的正式通知:对她的行业禁令已经生效,即日起,她将永远不能在中国从事医疗相关工作。
“永远”这个词太过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心上。
她打开书案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整齐地放着这些年来获得的所有荣誉:从医学生时代的第一个奖项,到国际医学大奖的证书。每一张证书都记录着她走过的路,每一个奖项都见证过她的理想与热血。
而现在,这条路被强行截断了。
她拿起最上面的那张医师誓言证书,轻轻念出上面的文字:“我郑重承诺,将我的一生奉献给人类服务...”
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
爷爷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杯热茶。老人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月光走到书案前。
“记得你父亲当年也遇到过这样的时刻。”爷爷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的宁静,“他选择继续前行。”
她抬起头,月光下老人的面容格外慈祥。
“但那代价太大了...”她轻声说,想起早逝的父亲。
“代价确实很大。”爷爷将茶杯推到她面前,“但逃避的代价更大——你会失去自己。”
老人离开后,书房重归寂静。沈清澜端起茶杯,茶水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视线。
她打开电脑,最后一次查看苏蔓的病例资料。那些被篡改的记录,那些矛盾的证据,那些明显的人为痕迹...一切都指向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可是,她已经没有机会证明了。
或者说,在这个既定的游戏规则里,她永远无法证明。
凌晨三点,她做出了决定。
首先,她撕碎了苏氏的和解协议。纸屑在灯光下纷飞,像一场小小的雪。
然后,她将新加坡的聘书收进抽屉深处。那不是她要的路。
最后,她开始整理行装。不是临时出差的轻便行李,而是将所有必要的物品都仔细打包——医学书籍、研究资料、简易医疗设备,还有那枚已经失效的智能手环。
在收拾爷爷的药箱时,她发现底层多了一本泛黄的笔记。翻开来看,是父亲年轻时行医的手记,记录着他在偏远地区救治病人的点点滴滴。在最后一页,父亲写道:
“医者之所以为医,不在于身在何处,而在于心向何方。”
天快亮时,她写好了三封信。
第一封给爷爷,感谢他多年的养育与支持。
第二封给林雪儿和李璟,将“银龄计划”的所有技术资料托付给他们。
第三封给周慕深,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我走了,保重。”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时,她拎起行李,最后环顾这个陪伴她度过无数个日夜的书房。墙上的“静水流深”字画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不是逃离,
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条或许更加艰难,
但能够让她继续践行誓言的路。
在绝望的深渊里,
她终于明白:
真正的医者,
永远不会被一纸证书定义。
只要还有人需要帮助,
只要她还记得最初的誓言,
她的医学之路,
就永远不会真正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