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散落一地的文件上,发出窸窣的碎裂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危险的低气压,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个空间。
那条简短的告别短信,像一道最终的催命符,将他这些日子以来强行压抑的恐慌、愤怒和不甘彻底释放。她怎么敢?怎么敢就这样一走了之?在他和“清源”最需要她的时候,在他……在他还没有厘清自己那混乱不堪的心绪之时!
“砰!”他又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电脑屏幕都晃了晃。手背传来剧痛,但他毫不在意,那点疼痛远不及心底那片燎原之火带来的灼烧感。
“查!”他猛地抓起内线电话,几乎是咆哮着对那头可能被吓到的助理吼道,“给我查!动用一切资源!查她到底坐的哪一班航班!什么时候到的美国!在斯克里普斯的具体职位和联系方式!所有!我要知道所有!”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疯狂。
“周总……”助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为难和恐惧,“沈博士她……她既然选择了这种方式离开,恐怕……”
“没有恐怕!”周慕深粗暴地打断他,眼神凶狠,“我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方式!我要知道她在哪里!现在!立刻!去联系航空公司!联系我们在美国的所有关系!去找私家侦探!花多少钱都行!我要结果!”
他“啪”地一声摔了电话,胸膛剧烈起伏。他冲到电脑前,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胡乱地打开浏览器,输入“斯克里普斯研究所”、“沈清澜”等关键词。网页上跳出的信息有限,大多是官方介绍和她那篇发表在《自然》上的论文信息,没有任何关于她行踪的线索。
这种信息的空白,更加剧了他的焦躁和无助。
他又猛地站起身,开始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他拉开一个个抽屉,将里面的文件粗暴地翻出来扔在地上,仿佛沈清澜会藏在某个文件夹里。他甚至打开了那个存放着一些私人物品的矮柜——里面有一些旧照片,其中一张,是“清源”项目刚启动时,他和沈清澜在实验室门口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眼神明亮,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微微侧头听着他说话。
周慕深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张照片的边缘,指节泛白。照片上那个专注倾听他的沈清澜,与现在这个不发一言、远走他乡的沈清澜,形成了无比残忍的对比。
是因为他吗?是因为他那封该死的邮件?是因为他后来的隐瞒和所谓的“理性”决策?还是因为……那个可笑的“替身”谣言?
无数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查到了吗?!”他再次抄起手机,拨通另一个号码,那是他一个负责海外业务的心腹,“给我接通斯克里普斯研究所高层的电话!现在!我要和他们谈!”
“周总,这……这不符合程序,而且对方可能……”
“我不管程序!”周慕深对着话筒低吼,额角青筋暴起,“告诉他们,我是周慕深!‘清源’的周慕深!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沈清澜博士!非常重要!”
他像是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根稻草根本不存在。他无法接受她就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无法接受自己连一句像样的对话都无法再与她进行。
他需要找到她,需要问清楚,需要……需要做点什么来填补这片骤然出现的、令他恐慌的巨大空白。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另一位助理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传真:“周总,这是刚刚收到的,关于生产线……”
“滚出去!”周慕深看也没看,抓起桌上一本书就砸了过去。书脊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助理吓得脸色发白,慌忙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周慕深喘着粗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如同他此刻的内心。他双手插入发间,用力揪扯着。
“查她去了哪里……”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执念,“一定要找到她……”
窗外,夜色深沉。
而他,
被困在这座由自己打造的、名为“成功”的黄金牢笼里,
为了一个已然远去的背影,
疯魔般地,
试图捕捉一缕,
早已消散在风中的,
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