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坐之外再加两年监禁,自然会使诬告者心存疑虑,比如饶州那个老汉,不肯赔偿,便只好在狱中待够两年!
而正常告发的却是不惧!
告官之人若是如此,则无法连续告官,致使诬告之人也寻不到这许多不惧监禁的人!比如那个李二伦,只告得钱周材一人,便蹲了大狱,想指使他再去告发其他人,便做不到了!
赵构问道:“依旧有些不妥,有些老人,并不怕监禁,他们本来也缺衣少食,去大狱吃官家饭有何不可!”
李垕道:“上皇容禀,这些人本就是居养院要收养的,若是他们愿意舍去居养院而就大狱,对大宋而言,有利而无害!害人者常蹲大狱,良善者行走世间!”
“我有一问!”秦桧道。
“秦相请问!”
“若是官员沆瀣一气,将正常告发定为诬告,却又待如何?”
李垕道:“秦相思虑全面,下官所不及也,只是这是吏治之事,与宋刑统无关了,只能靠官家与诸位相公整肃吏治才是!”
秦桧点了点头:“此事我暂时想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咱们几人或有思虑不周之处,贸然修法只怕会有纰漏!”
赵眘道:“秦相放心,咱们依足程序,先让编敕所整理草案,再行陈述公告,让官员百姓各抒己见,再让大理寺与编敕所共同审查修订,再交诸位相公允可,然而发行!”
秦桧的心情极为复杂,此法一旦通过,自己一群幕僚制定的告官之法便再无用处!若是不通过,大宋道德败坏,却也不是好事!左右为难啊!
好在整个修法的流程还有些时间,可以再召集幕僚多想想对策!
“明日让编敕所出草案,后日开始公告,三日后审查,争取在中秋前发布!”赵眘道。
秦桧一惊:“官家,修法乃是大事,怎可如此急切!”
赵眘笑道:“秦相若是收了神通,我便慢慢修!”
秦桧自然不肯承认告官之事乃是自己所为,即便都知道。
他看了一眼李垕,这个不懂世事的少年,却有着无穷的智慧,居然如此破法!
而且从时间上看,并没有用多少天,当真是可怕至极!
一直让人盯着陆游与辛弃疾,没想到又来这么一号人物!
又看了一眼年纪老迈,眼睛浑浊的罗汝楫,明明多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却没想到差这么多!
感慨万分之后,秦桧又道:“此事已明,老臣便告退了!”
赵眘再次拦道:“这般大事达成,自然要庆祝一番!急什么,让掌柜的备点酒菜,让我好好敬你一杯!”
秦桧吓得亡魂皆冒:“你……你还在做什么事?”
赵眘笑呵呵道:“什么事?我哪里知道,只想与秦相亲近亲近!”
“这是你的预谋!”秦桧的养气功夫再也收不住了!
赵眘不乐意了:“秦相,你这什么话,我在此好好吃茶,你非要闯进来,现在又来怪我,却是何道理!”
“我……”秦桧气结,看向赵构。
赵构余怒未消,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秦桧又看向罗汝楫,是他带来此处的!
罗汝楫慌了,将拐杖倚在一旁,慌忙摇手!
对啊,是罗汝楫带过来的,这并不是陷阱啊,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将这个事情从头捋一捋!
先是早间闹出个重审岳案的事,然后百官听风便去垂拱殿反对!
然后赵眘破墙而出,然后张去为跟着赵眘出了宫!
然后在新宫桥跟丢了……
等会儿,赵眘是什么身手,若是他果真不愿意张去为跟着,只怕出宫就跟不上了!
也就是说赵眘故意引张去为到大理寺,但不让张去为知道出了大理寺去了哪里!
而自己这一大群人,拉着赵构,直奔大理寺,然后被吓得不轻,没头苍蝇一般满城找!
找不到,自然是不肯干休的!
那么其实自己来不来此处,是否与赵眘见面,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不在宫中,不在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知晓!
秦桧浑身冒出汗来,看着气定神闲的赵眘,心中冰凉,自己与赵构斗了半辈子,占尽了上风,便压根没将这赵氏皇族当回事!
当日赵构禅位之事,乃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以为是个意外!
前几日许四郎案,那时有李垕,辛弃疾,王重阳帮衬,也没放在心上!
但今日之事,很清楚地展示在秦桧面前,这个大宋新皇,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发了一身冷汗,秦桧重新清醒起来,这事情还是不对啊,若是自己没来这望湖楼,即便满城乱窜,手下之人也会将变故报于自己知晓,断不会出现指挥断层的问题!
那么问题到底在哪?
秦桧疑惑了,这个推断让他更为心悸,之前的推断虽然让警觉,但好歹在他片刻思索之后便想到了关窍,然而新的发现,让他的推断不再成立!
也就是说,自己无法看透赵眘的想法!
难道是罗汝楫?秦桧微微斜眼再次看了他一眼!
直看得罗汝楫三魂没了七魄!
看着不像啊!
秦桧远超常人的大脑转得飞快,然而运转了几个周天,依旧参不透赵眘的想法!
当一切不可能都排除,那剩下的那一个可能便是真相!
秦桧将温和的眼光投向了罗汝楫!
罗汝楫也是心中透亮之人,看到这道眼光直接噗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秦相,今日之事,纯属偶然啊!”
秦桧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偶然!
“官家,老臣在此也是无计可施,不如官家透个底吧!”秦桧笑着问道。
赵眘呵呵笑道:“自登基以来,秦相一直在养病,一直到朕去了金国才渐渐好转,今日得了机会,当真是想好好与秦相亲近亲近!日后还有诸多仰仗之处,秦相还请相助啊!”
秦桧闭上了眼!
得意而不忘形!
当真是谨慎得可怕!
他的大脑再度飞速运转起来,既然无法在过程上推断,便从结果上推断吧!
赵眘想要掌权,需要做哪些事呢?
文官?
不是的,文官自然是绝大多数都受自己控制,且今日所谓修订申严诬告加等法之事,也是为了避免基层官员被自己尽数控制,这是明面上的!绝非赵眘的目的!
武将?
禁军统领是殿前都指挥使杨存中,难道他们要动杨存中?但动了杨存中,他们也指挥不了禁军啊,中层军官也大都是自己的人!难道将杨存中与中层军官尽数动了?也不可能啊,那不哗变了!
秦桧皱眉继续排查!
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这也不是想动就动的!
枢密院?现在没有战事,枢密院压根没有权力!
三司与太府寺?自己的主要支出并没有通过三司,顶多剪除自己一些党羽,却掰不倒自己!
御史台?风言奏事,骂两句无妨!
宗正寺?与自己何干!
太常寺、光禄寺?一帮搞礼仪的无关紧要!
卫尉寺?军器监?挨不上啊!
太仆寺?弼马温而已!
司农寺?就算是要战备也没必要避着自己!
秘书省、翰林院、国子监、少府监、将作监、都水监?这都不是最紧要的,却哪里需要这般大动干戈!
将大宋所有的职能部门都排查个遍,也没想到哪个是最符合赵眘的行为目标!
秦桧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控制不了禁军,他即便是控制临安府也没用啊!
到底想干什么!
秦桧头疼欲裂!
怎么就没点信息呢!
忽然,秦桧脑中一道闪电亮起!
信息!
有一个部门,独立于大宋职能部门之外,负责信息收集!
皇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