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往上拉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老张头的身影在裂缝里渐渐清晰。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腿沾满泥灰，脸上一道新鲜的划痕还在渗血，显然摔得不轻。
林海和安琦合力将他拽上地面时，老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碎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谢谢您……谢谢几位年轻人……”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和土，声音还在发颤，“要不是你们，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烂在下面了。”
林小婉递过去一瓶水，他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才缓过劲来。林海蹲在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打着颤的腿上——裤管被划开道口子，暗红色的血渍晕开一片。
“您这是怎么掉下去的？”林海开门见山，“这裂缝看着不算宽，按理说不容易踩空吧？”
老张头眼神闪了闪，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揉着膝盖：“老了，不中用了，眼神也花了。刚才采花儿的时候没留神，脚底下一滑就……”
“可这裂缝边缘的土很松，看着像是刚裂开的。”安琦在一旁补充，“您常来这儿采草药，应该知道哪儿危险吧？”
老张头的手顿了顿，干笑两声：“是、是刚裂的！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不就倒霉碰上了嘛。”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不说这个了，我得赶紧回家了，家里人该担心了。大恩不言谢，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等等。”林海伸手按住他的胳膊，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张大爷，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老张头一愣：“我……我没忘啊，多谢你们救命之恩，我……”
“我不是说这个。”林海看着他的眼睛，慢悠悠道，“您是巴扎上卖草药的老张头，对吧？那个卖给大妈蓝色小花的老张头。”
老张头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您刚才在下面喊着要采蓝花儿，可我们找到的花儿都长在石缝里，离这裂缝还有段距离。”林海继续道，“而且您摔下去的时候，手里没拿采药的篮子，倒像是……特意往裂缝这边来的？”
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额头上又冒出层冷汗：“年轻人，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林海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戏谑，“那我就说得再明白点。您不是来采花的，是来这裂缝这儿的。至于为什么来……”他故意顿了顿，“总不会是闲得慌，来看看地裂长啥样吧？”
老张头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林海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知道自己这点心思根本瞒不住。沉默了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袋，手抖着半天没点着。
“罢了罢了，”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无奈，“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被个年轻人看得这么透。没错，我是老张头，也确实不是来采花的。”
他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声音低沉下来：“这裂缝不是今天才有的，前几天就裂了，只是没这么宽。我那天来采花，老远就看见这儿冒白烟，走近了才发现地面裂了道缝。”
“冒白烟？”
“嗯，跟雾似的，还带着股香味，跟那蓝花儿的香味有点像，但更浓。”老张头磕了磕烟袋，“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荒地里哪来的烟？趴在边上往下看，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却隐约听见下面有响声，像是……石头碰撞的声音。”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点复杂的光：“我年轻时听老人说过，这一带的地下藏着东西，是以前打仗时留下的，也有说是更早的古人埋的。我当时就琢磨，这裂缝下面是不是有啥名堂？今天特意过来看看，想顺着裂缝往下探探，没成想脚下一滑，直接掉下去了。”
“那下面到底有啥？”林小婉忍不住追问。
老张头往裂缝那边瞥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我掉下去的时候慌得很，没敢细看，就摸着黑往有光亮的地方爬。快到下面的时候，脚底下碰着块平整的石头，借着从上面透下去的光一看……是间石室，用石头砌的，不大，也就一间屋子那么大。”
林海心里猛地一震。果然有东西！不是古墓，却是间石室。
“您没进去看看？”
“哪敢啊！”老张头摆着手，“我一条腿摔得动不了，又怕里面有啥危险，就只能在边上喊救命，幸好你们来了。”他看了看天色，又催道，“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我得赶紧走了，晚了家里该着急了。”
林海看着他急着要走的样子，心里明白老人是怕惹麻烦。他站起身，拍了拍老张头的肩膀：“您别急着走。这石室既然让我们碰上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您熟悉这儿的情况，我们想请您明天带我们下去看看，当然，不会让您白辛苦。”
老张头脸都白了：“使不得使不得！那下面黑灯瞎火的，万一有啥危险……”
“我们带齐装备，手电筒、绳索、急救包都备着，您只需要指个路就行。”安琦也帮腔，“再说了，您今天摔下去，说不定就是因为这石室有古怪，不弄明白，以后再来人掉下去咋办？”
老张头犹豫了半天，看着三人恳切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行吧……但说好了，只在外面看看，不能乱碰里面的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在城外的老胡杨树下碰头，我带你们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海就带着装备赶到了老胡杨树下。安琦和林小婉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两人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老张头呢？”林小婉踮着脚往路口望，“说好的一早碰头，这都快七点了。”
“再等等吧，老人家说不定起晚了。”安琦安慰道，却忍不住看了看表。
太阳慢慢爬上山头，把树影拉得老长，路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多了起来，却始终没看见老张头的身影。
“不对劲啊。”林海皱起眉，“他昨天虽然不情愿，但看着不像会爽约的人。”
“该不会是……自己先去了吧？”林小婉猜测，“说不定他想独占石室里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出，三人都有些不安。林海看了看时间：“不等了，我们自己去。要是他真先去了，咱们正好赶上；要是没来，咱们也能先探探路。”
三人立刻打车赶往乱石坡，心里都憋着股劲。等到了昨天那片开阔地，远远就看见那道裂缝边立着个东西——是架软梯，蓝白相间的帆布梯，牢牢地拴在旁边的巨石上，梯头垂进裂缝里，显然是有人提前准备好了。
“他果然来了！”林小婉有点生气，“还说好了一起，居然自己先下去了！”
林海走到裂缝边，低头看了看软梯。
“管他呢，咱们也下去看看！”安琦已经把背包卸下来，检查里面的手电筒和绳索，“既然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林海点头，率先抓住软梯试了试承重：“梯子挺结实的。安琦你第二个，林小婉最后，注意抓稳，有情况就喊一声。”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顺着软梯往下爬。
裂缝比昨天看着更深，四壁偶尔有碎石滚落，砸在下面发出“咚咚”的回响。越往下，光线越暗，空气中的湿气也越重，还带着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那蓝色花儿的甜香，说不出的古怪。
爬了约莫十几米，脚下忽然碰到了坚硬的地面。林海落地后立刻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四周——果然如老张头所说，是间石室。
“下来吧！”林海抬头喊了一声。
安琦和林小婉陆续爬了下来，看到石室里的景象，都忍不住发出小声的惊叹。
“老张头呢？”林小婉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石室里空荡荡的“没看见人啊。”
“这到底是啥地方啊？”安琦走到墙边，用手摸了摸岩石，“看着不像打仗时留下的，倒像是……更老的东西。”
林海没说话，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在石室里缓缓移动，最后停在角落里——那里有个黑影，像是个人蜷缩在那儿。
“谁在那儿？”他喊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手电筒。
黑影没动。三人对视一眼，慢慢走过去。等到了近前，看清那黑影的模样，都愣住了——不是老张头，是个破旧的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林海蹲下身，用登山杖轻轻拨开麻袋。麻袋口松开，滚出来个东西，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是蓝花儿。
而且不是一两朵，是满满一麻袋，都带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摘下来的。
“这是……老张头摘的？”
林海没说话，心里忽然升起个不好的预感。他站起身，用手电筒再次扫过石室，目光落在石室尽头的一道阴影上——那里像是还有个洞口，比这裂缝更窄，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老张头不在石室里，软梯却架好了，还摘了这么多蓝花儿放在这儿……他到底去哪了？
林海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隐隐觉得，这石室里的秘密，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