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光线斜斜地穿过木格子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热闹的菜馆内，时光仿佛被凝滞，一下变得安静。
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望着这位说颓废话的路人甲，眼底都有隐隐的怒火。
当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经历了百年黑暗，甚至走到亡国灭种的边缘又生存下来后，心里隐藏的伤痛、生存安全感的焦虑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
一场抗日战争，每10个夏国人，就有一个死于日本人的手下。这场持续的民族伤痛一直延续到后世。
许多七零后、八零后、九零后的爷爷奶奶辈就是那个年代的见证者、亲历者。
他们用一种口述历史的方式传达给了下一代一个信息：落后，就会被吃掉。用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被吃掉。
这些口述历史的人如今就站在这里。
他们听着这样丧气的话，本能地感到了愤怒。
夏国被欺负多久了？从鸦片战争起，就一直在被洋人欺负。
今天，他们终于依靠自己的力量，以绝对压倒敌人的态势，将战线一路推到了韩城，怎么还要反思？即便是外国人援助的武器，又怎么了？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常某人拿着米援的武器不也输了吗？怎么就成了外国人的功劳了？
所有人都盯着路人甲。
安玉看了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糟鸭放到吉云的碗里，“多吃点。”
吉云点点头，甚至都没看路人甲一眼。
这样的论调他不是第一次听到。
早在百团大战胜利时，他就听到一些汉奸在强调外国援助论。
以前他会觉得愤怒，现在却已无动于衷。这种货色，连当间谍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个喜欢挑剔、丧失民族自信心的人罢了。
安玉吃着糟鸭，见到赵玉山站了起来，便道：“回来。”
“首长……他……”赵玉山眼底已有怒火了。
是的，他们得到了援助。
可他们到底怎么用援助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比谁都清楚。
以前他们的炸药只能用化肥来代替，武器用的都是万国造，连一个像样的子弹壳都生产不出来。
他们首长可以变出牛羊肉、变出赛璐珞，但她变不出武器。
他们走过来的路，哪一步是容易的？
今天能打出这样的战损比，完全是因为这十年来，他们没有停下探索的脚步。哪怕没有条件，也是在根据地搞起了基础教育，集中优秀人才艰难地展开科研。
没有一步是容易的！
援助是运气，但如何运用这份运气却是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现在老解放区已经能生产不少武器和民用物资，这都是他们自己努力奋斗来的。
现在只强调援助……说的好像他们夏国人是笨蛋一样。赢了就是外国援助厉害，输了就是夏国人不行！想想都要气炸了，这是什么屁话？！他牺牲的那些战友又算什么？！
“坐下来吃饭吧。”安玉脸色淡淡的，“你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只有做好自己才是真的。至于这种人……”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嘲讽，“嗤，我见多了。”
后世一群反思圣人活跃在网络，也没见天塌了。
她的父母是70后。他们这代人最早接触互联网，听父母说，在他们年轻时，网络上一群反思怪，行为之猖狂，调门之奇特，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震碎人三观。
这群人，甚至还歌唱过果府呢。就是被现实教育少了，以为冥国是个好去处。
不过没关系。
这个时代的民众可是切实感受过被侵略、被压迫的，这样一个人跳出来，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然，菜馆里的民众开始讨伐这个反思怪。
那个路人甲也是越说越激动，拍着桌子道：“我们的民族整体就是落后的！我们说是战胜了日本，难道我们真的战胜了日本吗？！如果没有米国帮忙，我们根本不可能战胜日本！”
“放你个狗臭屁！”一个民众激动地大喊，“卢沟桥事变后，我们跟日本打了整整八年！在日本偷袭米国前，根本没人帮我们！”
“呵……”路人甲冷笑，“S国可帮忙了。而且，在此之前，d国也卖给我们武器。结果呢？说到底就是我们的文明不行。”
“你耳朵聋了？！钢铁星球播放的歌曲没听过？！我们也有好东西的，我们的文明并不比别人差！”
“今天打败米国军队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只是瞌睡了下，现在我们醒来了，一定很快就能超过Y国、米国的！”
“呵。你们这些蠢人，就爱听宣传！如果米国不投原子弹，日本会投降？！米国帮了我们多少忙？现在却为了个半岛，跟我们的朋友打起来……”
“你个宗桑！”（畜生）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扑了过去，“打死你个畜生！”
“赵玉山，去拦下。”安玉道：“然后通知南大街警局，让人来处理下。”
“嘿。”
吉云笑了起来，“我这个警察就在这里，倒也不用麻烦。”顿了顿又道：“两位警卫员同志，帮我下。”
“好！”
三人起身，直接过去，三下两下的，就把扭打的两人分开。
“松手，松手……”
手臂被反扭的路人甲直叫，“你们谁？怎么还打人？松手！”
“话说清楚了，我们可没打你。”吉云掏出自己的证件，在路人甲眼前晃了晃，“刚刚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怎，怎么啦？！”
路人甲的脸色顿时发白，“上面都说了，不要怕人民说话！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凭什么抓我？”
“你有说话的自由，但打架，不行。”
吉云道：“你们两个都要去警察局，跟我做个笔录。”
“同志，您看见了，不是我想打架，实在是这个宗桑说话太气人！”
“我都看见了。”
吉云道：“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是他先打我的，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根本不应该管半岛，要跟米国维持好关系……”
“但米国不想跟我们维持好关系啊。”
沉默半天的安玉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路人甲跟前，眼神冰冷，“他们的炮弹打到了我们的国土上，他们对我们散播鼠疫、天花，你觉得是友好？”
“你又是什么人？！你管东管西的，还管我说话？”
“我？我就是一个普通民众罢了。”安玉淡淡一笑后，脸色迅速变冷，“我自1940年参加抗战以来，可是深刻地领悟到了帝国主义的残酷与虚伪。来，你坐下，我来回答你刚刚提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