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夕阳斜斜搭在青瓦屋檐上,给斑驳的木门镀上一层暖金。守业牵着晓宇的手刚站定,那扇熟悉的木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混着糖醋鲜香、肉脂醇香的饭菜香,像带着温度的手,瞬间裹住了父子俩满身的风尘。
“回来了!守业!”晚晴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手里还攥着沾着油星的锅铲,额前碎发被灶台热气熏得微微汗湿。她一眼就瞥见守业,眼眶“唰”地红了,脚步踉跄着迎上来,锅铲在手里晃得叮当响。“瘦了!怎么瘦成这样!”她伸出手,指尖刚要触到守业黝黑的脸颊,又猛地缩回,蹭了蹭围裙上的油污,转而死死攥住他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黑得跟炭似的,在外面肯定受了不少罪!”
守业喉头哽咽,看着妻子眼角新增的细纹,嘴角扯出一个涩涩的笑:“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他抬手想帮她捋捋汗湿的头发,手刚抬起,就被晓宇扑过来抱住了大腿。
“爹!”晓宇仰着红扑扑的小脸,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小手紧紧搂着守业的腿,脑袋在他裤腿上蹭来蹭去,“你可算回来了!我每天都在门口等你!”他仰着头,鼻尖抽了抽,带着哭腔却笑得格外灿烂,“娘说你今天要回来,天不亮就去码头买鱼了!”
“快进屋,快进屋!”晚晴抹了把眼角的泪,拉着守业往屋里走,声音又急又软,“外面风大,晓宇,快给你爹倒杯热茶,要晾温的!”
屋里的八仙桌擦得锃亮,上面已经摆满了菜肴。油光锃亮的糖醋鱼翘着尾巴,鱼身上淋着琥珀色的酱汁,还撒着翠绿的葱花;红烧肉炖得软糯,颤巍巍地卧在粗瓷碗里,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还有清炒时蔬的嫩绿、海蛎煎的焦香,满满一桌子,全是守业熟悉的家乡味。灶台里的柴火还没熄,橘红色的火苗偶尔舔舐一下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给屋里添了几分暖意。
守业放下肩上的帆布背包,指尖抚过桌沿熟悉的木纹,眼眶又热了。“都是我爱吃的……”他声音沙哑,目光在每道菜上扫过,最后落在晚晴身上,“你还记得。”
“怎么能忘?”晚晴笑着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筷子都在微微发抖,“你在外面吃不上这些,特意去码头挑的新鲜海鱼,海蛎也是今早刚撬的,鲜着呢。”她看着守业,嘴角一直扬着,眼里却噙着泪,“快洗手吃饭,菜都要凉了,我再去把最后一道汤端来!”
晓宇早就搬来小板凳,挨着守业坐下,小手麻利地给守业递过筷子,又拿起自己的小瓷碗,往里面夹了块最大的鱼腹肉,踮着脚尖往守业碗里送:“爹,吃鱼!娘说吃鱼补脑子,你在外面肯定费脑子!”他皱着小眉头,一脸认真,“我每天都帮娘喂鸡、浇菜,娘说这样爹回来就不用操心家里的事了!”
守业接过筷子,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鱼肉,又看看儿子认真的小脸,喉咙里像堵了棉花,说不出话来。他夹起一块鱼肉,轻轻咬了一口,熟悉的酸甜味在舌尖化开,带着家的温度,瞬间驱散了这些年在外的所有艰辛。
“好吃……”他含糊地说着,又夹了一大口海蛎煎,海蛎的鲜甜混着蛋香,在嘴里弥漫开来。晚晴端着一碗冬瓜排骨汤走进来,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既心疼又欣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锅里还有,管够。”她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筷子,却没怎么动,只是含笑看着守业和晓宇,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屋里点起了昏黄的煤油灯,灯光映着三人的身影,在墙上投下温馨的剪影。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晓宇叽叽喳喳的笑语、晚晴温柔的叮嘱,混着饭菜的香气,在小小的屋子里久久萦绕。这一刻,所有的奔波与思念,都化作了团聚的温暖,在烟火气中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