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伴随着最后几根铁链不堪重负的崩断声,那面重达数吨、雕刻着繁复云纹的巨大青铜棺盖,被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源自内部的蛮力猛地掀飞了起来!它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随即如同陨石般重重地砸落在坚硬的青铜地面上,发出的巨响震得整个悬浮宫殿都为之颤抖,激起的气浪甚至将众人脚边的尘土都吹拂开来!
在那敞开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棺椁之中,在一片令人作呕的、浓稠如墨的陈腐水银的包裹下,一个高大得超乎想象的身影,带着一种机械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僵硬感,缓缓地……从黑暗中站了起来。
它,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的巨大人形生物。它的身体轮廓依旧保持着人类的形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但它的全身,都覆盖着一层因为在水银中浸泡了整整数千年,而彻底金属化的、闪烁着诡异银灰色光泽的皮肤,那层皮肤看起来坚硬无比,早已失去了任何属于生命的柔软与光泽。
它没有头发,没有眉毛,甚至连五官的轮廓都因为长期的汞浸而变得模糊不清。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眶之中,并没有眼球的存在,只有两个深不见底、如同黑洞般的窟窿。它就那样“站”在棺椁里,微微地、无意识地转动着头颅,似乎在用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感知着这个“吵醒”了它的世界。
它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阵无意识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低沉嘶吼,那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属于人类的情感,只剩下纯粹的、跨越了千年的痛苦与怨毒。
这,就是那卷竹简之上记载的,用活人炼制,用以镇守七星阵眼的、不生不死的怪物——“活人俑”!
李三和他那几个手下,几乎是在看清这个怪物真面目的瞬间,就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彻底击溃了!他们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自诩心狠手辣,天不怕地不怕,但眼前这个完全违背了自然法则、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东西,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引以为傲的胆量!
“开……开枪!他妈的给老子开枪!打死它!!”
李三那因为极度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的嘶吼声,打破了大殿内短暂的死寂。
他身旁那几个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手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举起了手中一直没有机会使用的手枪,对着那具缓缓站起的活人俑,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一时间,刺耳的枪声在这座封闭的地下宫殿里,如同滚雷般炸响,形成了比之前李三的吼叫声更为剧烈、更为密集的声波刺激!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这几个亡命之徒,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那些足以在近距离打穿钢板的手枪子弹,在呼啸着击中活人俑那银灰色的身体时,竟然只能迸射出一串串耀眼的火星,发出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如同打在钢板上的清脆声响!子弹在巨大的动能下变形、弹飞,却根本无法在那层早已金属化的皮肤上,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伤痕!
刀枪不入!
就在地下的悬浮宫殿被枪声与恐惧彻底笼罩的同时,邙山北麓,一片在夕阳下泛着金色光芒的巨大水库旁,孟广义和石头,刚刚从那辆饱经风霜的北京吉普上走了下来。
这里远离人烟,只有无边的芦苇荡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这里在几十年前,曾经是一个名为“下孟村”的村庄,后来因为上游修建水库,整个村子连同村子周围的古墓群,都一同被淹没在了这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
孟广义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戏耍李三时的那种从容与淡定。他紧锁着眉头,目光深沉地望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水面,那种罕见的焦虑,清晰地写在了他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
“石头,就是这里了。”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按照竹简上的‘天子七星’大阵来推算,寡妇坟的‘摇光’位,主杀伐与镇压。而这里,”他用手指了指脚下的这片广阔水域,“就是七星之首的‘天枢’位,主生门与中枢。七座疑冢,看似各自独立,实则气脉相连。而这里的这一座,是唯一一个,能与‘摇光’位的墓,在结构上相互连通的。”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远方寡妇坟所在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小岳他们进去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超出了我预估的最坏情况。他们,一定是在里面遇到大麻烦了。”
这是石头第一次,在自己这位算无遗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师父脸上,看到如此凝重的表情。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密集的枪声,如同最强烈的兴奋剂,彻底激活了那具刚刚苏醒的活人俑!
它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猛地转向了声音最为嘈杂的、李三等人所在的峭壁洞口方向!它喉咙里的低吼声骤然拔高,化为一声充满了暴戾与杀戮气息的尖啸!
“吼——!!!”
下一秒,它动了!
它那看似僵硬的身体,爆发出了一股与体型完全不相称的、恐怖至极的敏捷与力量!它双腿猛地在棺椁边缘一蹬,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拔地而起!它竟然无视了两者之间近乎二十米的距离和十数米的高低落差,以一道近乎夸张的抛物线,直接从大殿中央的平台上,一跃而起,重重地朝着南派众人所在的那个洞口平台砸了下去!
“轰隆!!”
活人俑落地时发出的巨响,堪比一场小型的爆炸!整个峭壁平台都为之剧烈一震。一个躲闪不及的南派成员,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它那蒲扇般的大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胸口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名成员的胸膛,以一个肉眼可见的幅度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拍飞的破麻袋,无力地飞出了十几米远,撞在岩壁上,化为一滩模糊的血肉,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一击毙命!
这血腥而的一幕,彻底摧毁了李三和“穿山甲”最后的心理防线。他们惊恐地发现,这个怪物似乎对鲜血和生命气息也极其敏感,在杀掉一人后,它那黑洞洞的眼眶,立刻就转向了离它最近的另一个活人!
“快跑!跳河!!”
李三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再也顾不上什么国宝、什么孟广义,转身就朝着他们来时冲出的那个、尚在不断涌水的地下暗河洞口,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冰冷浑浊的激流之中。
“穿山甲”和剩下的另一个伙计也吓得魂飞魄散,紧随其后,如同下饺子一般,仓皇地跳入了那条不知通往何方的死亡水道。
而在悬浮宫殿的另一端,亲眼目睹了这恐怖一幕的陈晴和梁胖子,早已在第一时间就屏住了呼吸,连心脏的跳动都仿佛要停止了一般,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动也不敢动地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陈晴的眼中虽然充满了恐惧,但她的大脑却在一瞬间,抓住了这恐怖怪物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弱点——它没有眼睛,它完全是依靠声音,来辨别方位和锁定目标的!
声音,在这里,就是邀请死神降临的请柬!
孟广义从他那个看起来破旧不堪,实则内有乾坤的帆布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用防水塑胶包裹的、看起来像是军用装备的黑色仪器。那是一个小型的、自带电源的短波信号发射器。
他一边调试着仪器上的频率和加密频道,一边对石头说道:“让小岳他们带的设备里,有一个多功能探测器,是我改装过的,能接收一个特定频段的加密信号。这是我们北派传下来,以防万一的最后手段。”
石头早已从吉普车上取下了一个用几根木头和轮胎内胆扎成的简易木筏。他将木筏推入水中,自己率先跳了上去,然后对孟广义伸出了手。
两人划着木筏,缓缓地驶入了那片广阔的水域。孟广义没有看地图,也没有用任何现代仪器。他只是依靠着脑海中对堪舆星象和山川地脉的记忆,不断地辨别着方向,指挥着石头向水库的某个特定位置划去。
最终,他们在一片被茂密水草覆盖的、毫不起眼的水域停了下来。孟广义仔细地观察着水面,终于,他指着一处不断有极其细微的气泡冒出的地方,对石头说:“就是这里了。这是那座水下大墓,唯一一个保留下来,用来与外界交换空气的‘气孔’。它连接着整个陵墓群最复杂的通风管道系统。”
他将手中的信号发射器开启,设置成了一个只有陈晴那台特制设备才能接收和解读的加密频道。
他看着那个不断冒着气泡的幽深洞口,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希望与决绝的复杂神色。他将那个承载着最后希望的仪器,轻轻地,却又毫不犹豫地,扔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气孔之中。
“小岳,陈小姐……如果你们还活着,就一定要收到这个信号。”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水面上显得有些飘忽,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祈祷般的宿命感,“这是我们在这座天罗地网之中,汇合的……唯一希望。”
他知道,这个信号会顺着那些如同蛛网般复杂、深埋在地下的通风管道,传到另一座大墓的深处。但它能否被及时收到,能否穿透层层岩壁的阻隔,最终,只能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