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昏沉。
林诺感觉自己越睡越累,吸气越发稀薄,似梦里有一道密密麻麻的网,把他全身都裹了起来。
他拧着眉头想要逃开,可那张大网却像有生命力一样,把他却缠越紧。还有一道令他如芒在背的视线,从斜上方死死盯住他。
林诺猛然转醒。
昏黑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里,林诺感觉自己床边有一道与黑暗秾密得化不开的黑影蹲在他旁边。
转瞬间,林诺反应过来,他略转向那黑影,因为睡不足的声线有些喑哑:
“你怎么进来的?”
很快林诺想起刚来这边时,尤拉诺斯软磨硬泡进自己房间,他也录了瞳锁。
但尤拉诺斯进来,他怎么也不应该睡这么沉没有反应,没功夫细想,尤拉诺斯定定蹲在那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林诺扒着床沿往外移了移,想看清尤拉诺斯神色,“你好了吗?”
“好了。”
入耳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尤拉诺斯不敢看林诺,抿着唇支吾道:“林诺,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林诺:“……”
“是的,就是个梦。”
没想到林诺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尤拉诺斯急急向前贴去:“你知道是什么梦吗?”
林诺眉色疏懒,即使黑夜尤拉诺斯也看得一清二楚,林诺语气很平,“哦,不知道。”
尤拉诺斯:“……”
好消息,被亲了。坏消息,罪魁祸首似乎并不想认账。
“可是那个梦好真实,林诺,你真不知道吗?”
林诺眼尾低垂,听出尤拉诺斯语气里莫名气愤又委屈巴巴的情绪,可要让他怎么做……当着尤拉诺斯的面,亲口承认……他亲了他么,虽然只是事出情急,可亲了是事实。
看林诺沉默不语,尤拉诺斯咬紧唇瓣,他们之间现在对于林诺的身份就只有一层窗户纸的距离,戳破或许很多东西就能说开了,可林诺隐瞒应该有自己的苦衷,尤拉诺斯不想逼林诺。
“算了……应该是梦。”
尤拉诺斯强制压下所有的想法,从床前起身,刚刚他盯着林诺看的时候想了很多,他想要守护林诺,用生命来守护,哪怕他什么都不是。
尤拉诺斯并不怨恨,反而心里充满感激,是他操之过急,林诺愿意这么帮他,已经足够了。
“林诺你接着睡吧,我回去了。”
“等一下。”
林诺突然坐起身,伸手拉住尤拉诺斯制服下摆,尤拉诺斯来时刚洗过,制服也是新换的,衣边棱角分明。
尤拉诺斯没想到林诺会叫住他,他心里知道不应该有期待,可还是忍不住眼含期盼看向林诺。
尤拉诺斯本就高林诺一截,站着更是高大,林诺不想起来,也不想仰着头这么看他,指指一边的沙发:“你坐那里去。”
尤拉诺斯乖生生在沙发坐下,并不后靠,坐得非常端正,像在受林诺的什么检阅一样。
林诺面上寡淡,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说什么。这四年他和尤拉诺斯算是非常熟稔的,可林诺仍不觉得自己了解尤拉诺斯。
之前是朋友毋庸置疑,虽然这朋友关系奇奇怪怪的,但现在因为这个吻,他们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微妙了。
“那个……尤拉诺斯有些事情,我相信你早知道了,只是我们从来没有放明面上说过。”
林诺感觉自己声音艰涩,自从当初入学答应尤拉诺斯不转寝室,或者说自从他们被分到一个寝室,有些事情就注定是不可避免的。
或者说,虽然林诺不想承认,他其实也被尤拉诺斯吸引了,从第一面他打量尤拉诺斯开始,有时候真的很难逃脱这种生理吸引的怪圈。
尤拉诺斯原本的忐忑情绪,在林诺温和的话语里,慢慢变得软绵绵的,他知道这是林诺在对他明明白白承认了自己的秘密。
“嗯,我知道。”尤拉诺斯脊背上似有小蚁爬过,细痒的酥麻顺着脊背攀延到脖颈,激得他嗓音嘶哑得不像话。
一阵静默。
“之前那事。”林诺停顿一瞬,艰难说道:“我也是事出有因……相信你能理解。”
尤拉诺斯猛地抬头,蒸腾热气的脸庞一下子煞白,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林诺这是在委婉拒绝。
林诺对他没有情意……只是为了帮他。
“我知道的,林诺。”
尤拉诺斯竭力克制着颤抖的嗓音,借着黑暗,指尖无声兽化,随着拳头握紧,刺进手心,握住满手的黏红血水。
一丝也没滴在林诺房间的地毯上。
“那我……”尤拉诺斯缓慢从沙发上起身,“不打扰你休息,我回去了。”
以前那个死缠难打,非要赖在林诺房间里的虫,像一夜之间成长为终于可以自己独自入睡的幼崽。林诺应该觉得欣慰的,毕竟他之前被尤拉诺斯缠得烦不胜烦。
可他看起来那么破碎,林诺感觉自己把这些说清之后,心里没有松快半点,反而更烦闷。
尤拉诺斯说完那句,极快往外走去,好像在逃避什么,林诺心里有气,他几乎要压不住那股陌生的恼意。
尤拉诺斯为什么总是这样……
“站住。”
林诺一向耐心极好,但他现在真的完全失了耐心,一声喝止,尤拉诺斯蓦然止住步子,他从没见林诺这么生气过。
“过来。”
就是这句熟悉的话,像砸在尤拉诺斯耳边的一声惊雷,几乎让他摇摇欲坠。
他回过转身时忍不住身体晃荡,踉跄着往林诺那边去,心里怀着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
他直直挺立在林诺床边,林诺带着怒气,一把捞起尤拉诺斯的手。
尤拉诺斯反应过来,往后一缩。
但林诺此时怒气冲冲,怎么会允许尤拉诺斯缩回去,林诺伸手去 掰那紧握的拳头,语气冷得不能再冷。
“打开。”
那紧紧握在手里的一汪子血,顺着尤拉诺斯松开的指缝,争先恐后往外流。
稀烂的创口,林诺都能想象这个伤口形成的样子,尖利指尖捅进去,血肉随着粗暴的抽出,嫩肉被层层翻卷出来。又因为被死死按压禁锢着,所以没法流更多的血。
怎么会有虫对待自己,如此的残忍。
林诺忍了又忍,林诺仰头,眸子里全是厉色。
“你是不是每次这样,都以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