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知多久，一片稀疏的林地边缘，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吸引了他的目光。草叶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中央结着三颗珍珠般的红色小果。
白飞惊讶的看着。
小心翼翼地将整株草药挖出，连根带叶塞进口中。草药的苦涩和果实的微甜在口腔中蔓延，他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
然后，凝聚出妖力形成的针，靠着水中模糊的倒影，他精准地将针刺入喉部的天突、廉泉几个穴位。妖力顺着针尖缓缓流入，滋润着受损的声带。
“啊...呃...”他试着发声，依旧是破碎不堪的音节，像漏风的风箱。一股暴戾的情绪瞬间涌上，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树干上，冰霜咔嚓嚓地蔓延开来。妖力形成的针，没有银针好。
还不够。
他需要更多，更对症的药材。
迈开脚步，他朝着有人烟的方向走去。
***
青石镇的清晨原本还算宁静。早起的摊贩刚支起摊位，零星的行人在街上走动。
直到那个身影的出现。
破烂的紫色纱衣下隐约可见单薄的身形，长发凌乱却又有很多装饰品，遮住了部分面容，但那双眼眸空洞而冰冷，仿佛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的、沾满污秽的雪白兽耳，以及身后那条无力垂着的、同样脏污的豹尾。
“妖...妖怪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晨雾。
街上瞬间大乱。人们惊恐地四散奔逃，摊位被撞翻，商品散落一地。眨眼间，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变得空旷死寂，只剩下几个吓软了腿的人瘫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角落里缩。
白飞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街面，最终落在不远处一间挂着“陈氏药铺”牌匾的铺子上。
他径直走过去，伸手，不是推门，而是直接扣住门板边缘。
“咔嚓！”妖力微吐，整扇木门被他硬生生从门轴上拆了下来，随手扔在街心，扬起一片尘土。
药铺内，一个正在整理药材的年轻女子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药筛“哐当”落地。她惊恐地看向门口逆光站着的那个非人身影，尤其是那身明显属于女子的、却穿在他身上的破烂血衣，以及那冰冷的眼神。
她连滚带爬地躲到了高大的药柜后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白飞没有看见她。他的鼻子微微抽动，循着空气中混杂的药味，走向药柜。他需要的几味药材放在较高的格子里。
他踮起脚，还是够不到。
一丝不耐闪过眼底。他抬手，掌心寒气凝聚，瞬间凝结成一柄半透明的、锋锐的冰剑。挥剑。
“嗤啦！”锁住的抽屉被整个劈开，里面的药材哗啦啦散落出来。
他蹲下身，仔细地在那堆药材里翻拣着，挑出自己需要的部分。
就在这时，躲在药柜后的女子瞅准机会，猛地从藏身处冲出，发疯似的向门外跑去！她太害怕了，只想逃离这个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妖怪。
白飞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动静。他猛地转头，冰蓝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看到那奔跑的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暴怒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发抖。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缩了缩，似乎想远离那个女人，但手上的动作却更快。
冰剑脱手而出，带着尖啸射向女子的后背！
然而，就在出手的瞬间，他发抖的手腕导致冰剑轨迹微微一偏。
“嗖！”
冰剑擦着女子的耳畔飞过，深深钉入她前方的门框，冰冷的寒气瞬间让门框结了一层白霜。几缕被削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女子僵在原地，瞳孔放大，极致的恐惧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片刻的死寂后，她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喊，不管不顾地冲出了药铺，消失在街道尽头。
白飞维持着投掷的姿势，僵在原地。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门口还在微微震颤的冰剑，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茫然。
为什么…会偏？
他慢慢走到旁边一张椅子前，无力地坐了下去，开始剧烈地喘息。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某种情绪剧烈冲突后的虚脱。刚才那一瞬间，身体里仿佛有两种力量在撕扯——一种催促他杀戮，另一种…另一种是什么？他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复。他站起身，走到那株被劈坏的药柜前，继续翻找。将挑拣好的药材拢在一起，又去后堂找到了煎药用的陶罐和小炉。
生火，加水，将药材一样样放入陶罐。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罐底，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白飞蹲在炉前，呆呆地看着那跳跃的火光，映得他眼眸也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身屈辱的象征。伸手，粗暴地将头上残留的、那些张翠花强行给他戴上的廉价珠花扯了下来，扔进火里。珠玉遇火，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然后，他摸到了耳朵上那对沉甸甸的、禁锢了他许久、也象征着他那段黑暗岁月的银质耳环。没有犹豫，他手指用力，妖力微吐。
“咔嚓。”耳环的搭扣被硬生生捏断，连带着耳垂被撕扯出一道细小的血口。他面不改色地将这对耳环也扔进了火炉，仿佛扔掉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在药铺后间找到了一套男子穿的粗布衣服，虽然不合身，但足够干净。他又找到水缸，胡乱地清洗了一下脸上和手上的血污，换上了那身粗布衣。
最后，他回到炉前，继续看着那罐慢慢沸腾、散发出苦涩药香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