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正要走，生命之种忽然一震。不是警报，也不是子体死亡的信号，而是一种拉扯感，从农业区传来。他停下脚步，转身朝田里走去。
路上他连上沿途子体的感官。三个林语者在浇水，两个工兵在搬肥料，大地力士在修沟渠。一切正常，没有受伤，也没有魔力问题。但那种拉扯感越来越强，最后指向一个地方——米娅那里。
他加快脚步，穿过石垄，看见她蹲在一株宁神花旁边。她手里拿着烧过的树枝，在地上画画。画的是同一个东西：一道弯线，像山；一条断线，像地裂开；天上有个黑块，正在往下掉。
段逸走过去，蹲下。他碰了碰她的肩膀，启动情绪共鸣。一股冷意立刻冲进脑子，是害怕，但不是怕敌人，也不是怕战斗，更像是心里发慌，像是地面在抖。
他看地上的画，又看米娅的脸。她没抬头，耳朵贴着脑袋，尾巴紧紧压在腿上。这不是随便的动作，她是真吓到了。
“你看到这个？”段逸指着天上的黑影。
米娅点头，手指微微发抖。她换了一块石片，在岩板上重新刻。这次线条更清楚。段逸盯着那形状，心里一动。
这不像普通的塔，也不像山。倒有点像……倒塌的东西。他想起地图里的一个地方——裂空塔。那是上古精灵和巨人打仗留下的废墟，高塔歪着断了，影子就是这种样子。
他之前派幽影斥候去过一次。只发现一点点魔力残留，没别的动静。可三天前，有斥候报告说，东线第七哨卡地下魔力波动，频率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动。
他当时以为是地动。
现在看，可能不是。
段逸闭眼，把米娅画的三幅图存进生命之种。他又调出最近七十二小时的异常报告。除了东线的地脉波动，还有两次能量突然升高，都在东南缓冲带深处，时间不定，强度慢慢变大。
这些数据单独看没什么。但加上米娅的画，就成了线索。
他睁开眼，低声说：“这不是攻击，是预兆。”
米娅抬头看他，眼神松了一下。他知道她听懂了。
他站起来，没叫人，也没广播。现在证据太少，要是大张旗鼓，反而暴露自己，还会浪费资源。
他只要三个人知道。
段逸集中精神，用加密意识发指令。信息很短，只给凯瑟琳、布伦希尔德、艾莉安娜三人。
【一级隐蔽巡查启动，优先查东线地脉异常。】
后面附了一张图——米娅在岩板上刻的最后一遍图案。
发完消息，他走向翡翠之心遗迹。主控台还在运行，绿光屏显示各区域状态。他在角落新建一个界面，设为隐藏，输入三组坐标。
第一个是画中山的位置，对应破碎山脉南麓。
第二个是地裂的地方，指向地下三百米的一条旧矿道，那里曾检测到深渊气息。
第三个是黑影落地点，正好在裂空塔遗址西北角二十米，那里埋着一块世界树碎片。
他给这三个点都加了监测标签，设定一旦魔力超标，立刻提醒他。然后退出系统，回到农业区边缘。
米娅还蹲在那里。她扔了炭枝，用手摸宁神花的叶子。花茎轻轻晃，像是回应她。
段逸站在她身后，看着整片农田。林语者来回走，检查水渠。几个精炼力士在远处搬肥料。看起来一切平静。
但他知道，有些事变了。
刚才的训练成功了。精炼力士能自己判断，配合也好了。生命之种升级，指挥更多单位，能量转化更快。按理说是好事，是他等了很久的结果。
可他一点都不轻松。
实力变强了，但危险也来了。不是边境领主，也不是教会骑士团，是更深的东西，藏在地下，藏在过去的裂缝里。他都感觉不到，只有米娅这样的人才能提前发现。
他以前总想着怎么建防线，怎么改武器，怎么提高效率。现在明白，真正的威胁不在眼前，而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慢慢醒来。
他得换个思路。
不能再等敌人打上门才动。也不能靠侦察队跑一圈再想办法。他要提前准备，哪怕别人不懂，哪怕资源不够。
他看向领地中央广场。那里空着，平时用来集合队伍，也用来讲话。明天或后天，他得召集所有人说几句。
不是宣布危机，只是让大家小心一点。
现在不能说具体事。说了也没人信。但他可以调整任务，把巡逻路线往东移，让符文工匠提前做一批应急符文。
只要动作小，就不会引人注意。
他又看了米娅一眼。她已经站起，走到另一排植物前，蹲下，手掌贴住泥土。她的尾巴不再紧绷，轻轻摆了一下。
她在检查土地。
段逸没打扰她。他知道，从今天起，米娅不只是需要保护的同伴。她是绿裔的第一道预警，是土地和他们之间的传话人。
他转身走向高地，站上一块突出的石头。风从东边吹来，带着湿土味。他打开终端，调出一份没命名的文件。
这是新的计划。
还没写标题。
他写下第一行：
【所有东线外围作业，增加十五分钟轮换间隔，每次交接时上报土壤温度与震动频率。】
第二行：
【农业区夜间照明减半，保留基础光源，避免吸引未知生物。】
第三行：
【精炼力士分队，每日进行一次无指令对抗演练，测试自主决策能力上限。】
他一条条写下去，手很稳。
最后一行写完，他合上终端，放进怀里。
远处，米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段逸也点头。
他没动，继续站着。目光落在广场中央那块空地上。明天他会站到那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话。
但现在，他还不能开口。
他只知道一件事——
有些事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