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感觉自己仿佛在一片冰冷孤寂、毫无方向的海洋中沉浮。
周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雾,如同具有腐蚀性的海水,不断试图钻进他的身体,带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与刺骨的阴寒。
意识模糊不清,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
少年下意识伸手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可能是垫子的东西?
他凭借求生本能,艰难地将那“垫子”拖到身前,勉强挡住最为汹涌的灰雾激流。
随后,耳边隐约传来某个中年道士含妈量极高的咒骂。
可惜即便如此,无孔不入的灰雾依旧丝丝渗透,持续的刺痛与侵蚀并未消失。
迷迷糊糊间,他偶尔艰难地微睁双眼,看到的也永远是一片死寂翻滚的灰蒙世界。
浓雾如永恒流淌的冥河之水,不知将他和临时“垫子”带向何方。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瞬,或许永恒。
当无忧再次睁眼,愕然发现周围景象已天翻地覆。
冰冷灰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煦的阳光,鼻尖萦绕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他正躺在一片柔软的青草地上,天空湛蓝,白云舒卷。
远处青山连绵,近处是一座宁静平凡的小山村,几缕炊烟正从屋舍烟囱中袅袅升起。
“这里是……”少年揉了揉依旧胀痛的太阳穴,挣扎坐起。
他还未内视自查——
一旁树林传来窸窣声响。
无忧瞬间警惕,锐利目光扫去。
只见一个身影拨开灌木,略显狼狈地走出——正是玄空子!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均是一怔,随即迅速打量彼此与环境,眼中充满惊疑。
此刻的玄空子,身上那套诡异触手战甲已消失,恢复了中年道士打扮,
只是道袍多处破损,脸色也有些苍白,猩红眼眸闪烁不定,显然并非全盛状态。
短暂沉默与对峙后,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在此未知环境下盲目动手并非明智。
玄空子率先打破僵局,声音依旧冷漠,却带上一丝探究:
“看来……我们被冲到了意想不到之地。此处诡异,暂且休战,交换情报如何?”
无忧心中警惕未减,脸上却不动声色,点头道:“可以。我也刚醒,对此地一无所知。”
经过一番互相提防的简短交流,两人发现他们对如何来此都毫无头绪,最后记忆均停留在被诡神之力冲入地脉的瞬间。
“当务之急,是弄清此地虚实。”玄空子看向那座宁静山村,“那里或有线索。”
“同意。”无忧简洁回应。
于是,这对不久前还生死相搏的仇敌,暂时达成了一个脆弱无比的休战协议。
一前一后,保持安全距离,向小山村走去。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试探闲聊。
内容多是此地灵气、环境异常的感知,绝口不提旧怨。
气氛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融洽。
“啧!”玄空子忽然嗤笑,声音中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想不到你小子懂得倒不少,说话也有趣。若非一开始敌对,或能成为……至少能聊上几句的对象。”
“我也有同感。”无忧嘴角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道长若非误入歧途,或也能成一代宗师,可惜了。”
两人言不由衷,脚步未停,眼看村口在即。
而通常在这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刻,也正是心神易懈之时!
两人眼中几乎同时绽出冰冷厉芒!
一方道袍下黑红触手毫无征兆暴起,直刺后心!
一方指尖毁灭性灰线瞬间凝聚,蓄势待发!
砰!!!
触手与灰线猛烈碰撞,发出沉闷巨响!
两人正欲各施手段抵消余波、续接杀招,却愕然发现——
爆炸冲击竟如虚幻般穿透他们的身体,未造成任何伤害!连旁边青草都未晃动分毫!
他们的攻击,他们的人,仿佛……并不存于此世间?
两人猛低头看向自身,又看向对方,这才惊觉。
他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微弱、又近乎透明的质感,阳光可隐约透掌而过!
他们此刻,竟处于一种类似“投影”或“幽灵”的奇异状态!
只因这状态过于逼真,加之双方注意力全在彼此警惕,直到动手才猛然察觉异常!
“哼!”两人对视,瞬间明白对方方才的“融洽”不过是表演,同时发出一声冷哼。
随后各自扭头,不再伪装。
既然暂时无法物理影响对方,架是打不起来了。
两人只得压下杀意,继续向村中走去,当务之急是找出陷入这种状态的原因。
无忧在初时疑惑过后,眉头渐蹙,他感觉自己似乎……有过类似经历?
仔细回想,当初在皇极宗闭关突破《龙虎不灭身》时,他也曾体验过半妖虎啸的破碎记忆。
所以,这次也是类似?他们的意识被拉入了某段过去记忆或执念景象?
若是,那这段经历的主人是谁?是玄空子?
无忧瞥向前方那同样仔细观察村庄的中年道士背影,随即摇头。
就对方这反应,毫无熟悉追忆之色,只有全然陌生,应非其记忆。
就在这时,附近一间简陋屋舍,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腹部高高隆起的妇人,端着木盆走出。
她脸上带着温和而略显疲惫的笑容,似乎正要做家务。
她完全看不见近在咫尺的无忧和玄空子,目光自然望向街道,对着空气微笑点头,仿佛在与邻居打招呼。
而在无忧和玄空子眼中,那条街道空无一人。
显然在那段真实经历中,街上有人,只是他们作为“旁观者”,不重要的细节被记忆景象自动省略了。
这一幕让无忧瞬间确定——眼前这看似平凡的孕妇,就是这段记忆景象的核心主人!
根据上次虎啸记忆的经验,这类沉浸体验往往不会一直平静。
而且,既然他的意识能被拉入此段经历,必定是因不久前接触过与这妇人密切相关的某种“媒介”。
但无忧细想,却毫无头绪。
他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妇人。
她究竟是谁?为何她的记忆会出现在此?又与那被污染的地脉有何关联?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无忧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