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
朔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上飘然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入据点边缘的阴影中。
他没有去管那些惊魂未定的同族弟子,目标直指毒藤阵边缘一头被数根藤蔓缠住后腿、正疯狂撕咬挣扎的狼妖。
这头狼妖实力接近金丹后期,由于中毒已深,所以自身实力已十不存一,防御也降至筑基巅峰的程度。
但其凶性犹在,是棘手的猎物,也是最有价值的战利品之一。
“咻!”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月白光刃,毫无征兆地从朔源指尖激射而出!
快!准!狠!
光刃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入狼妖因剧痛和狂怒而大张的血盆大口,贯穿咽喉,从后颈透出!
狼妖的嘶吼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猩红的兽瞳瞬间失去神采,轰然倒地。污血混合着毒液从它口鼻中汩汩涌出。
朔源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最熟练的屠夫。他身影一晃,已出现在狼尸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短匕。
这是他以贡献点兑换的、专门用于剥取妖材的“破甲匕”。匕刃薄如蝉翼,却异常锋利坚韧。
“嗤啦!”
匕首精准地切入狼妖相对柔软的腹部,避开坚韧的皮毛和骨骼,熟练地一划、一挑!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效率。
一颗鸽卵大小、通体呈现暗红色、表面缭绕着微弱血气、还在微微搏动的晶体被他剜了出来,这便是妖兵级狼妖的妖核!
入手温热,蕴含着狂暴的妖力和血气精华。
紧接着,匕首寒光连闪!狼妖口中那几颗最粗壮、如同匕首般锋利的獠牙被齐根削断;四只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从关节处被干脆利落地卸下。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快得让旁观的弟子们头皮发麻。
当朔源将沾血的妖核、獠牙和利爪收入一个特制的兽皮袋时,那头狼妖的尸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价值,迅速被蠕动的毒藤缠绕覆盖,开始加速腐烂溶解。
朔源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阴影中,如同融入夜色的猎杀者。
他的目标转向下一头被毒藤重创、挣扎减弱的狼妖。月光刃精准点杀,破甲匕熟练分解。
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一头狼妖生命的终结和它身上最有价值材料的剥离。
他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冰冷机器,高效、精准、毫无怜悯。
据点内幸存的弟子们,包括古月青石,只能呆呆地看着,看着那个冷漠的身影在毒藤与狼尸间穿梭,收割着生命与财富,同时看着同伴残破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渐渐冰冷,看着那些狰狞的狼妖在毒藤和月光下化为材料。
巨大的反差和冰冷的现实,冲击着他们年轻的心神,恐惧之后,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寒意。
“咻!”
又一道月光刃洞穿一头体型较小、试图从侧翼挣脱毒藤的狼妖头颅。
朔源熟练地剜出那颗小了一圈、颜色也暗淡些的妖核。
当他直起身,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时,怀中一块温热的玉符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朔源的动作微微一顿。他面无表情地取出玉符,指尖灵力注入。
玉符上方,一道微缩的光影瞬间投射出来——正是古月言阴郁而不悦的面孔!
族长显然动用了高级的传讯投影符箓,确保命令能穿透距离和干扰。
“……朔源?”
古月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透过光影传来,
“黑岩谷情况如何?狼族攻势是否已起?务必坚守待援!本座已命古月药乐率本族精锐火速驰援!坚持住!”
他的目光锐利,试图穿透光影看清朔源身后的景象,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急切的探询。
古月药乐?族长的亲侄女,主脉嫡系的天才,真正的核心子弟?驰援?
朔源心中冷笑。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狼族先锋被毒藤绞杀殆尽、最危险的时刻“已命驰援”?
这时间点,精准得令人玩味。
所谓的驰援,不过是来摘取胜利果实,顺便“接管”这处用他朔源和那些炮灰性命换来的、已经证明其价值的据点罢了。
至于那些死去的旁支子弟?不过是必要的损耗数字。
况且如果他猜得没错,除了他应该还有其他类似处境的人,在此次被族长趁机清理……
朔源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光影中古月言那隐含探询和审视的眼神。
他沾着狼妖暗红血迹和毒藤粘液的脸庞在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幽深得如同寒潭,清晰地映出古月言的投影。
他没有回答谷口狼尸遍地的“战况”,也没有提及任何坚守或求援。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冰冷,穿透了玉符的传讯,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直刺光影另一端:
“禀族长……”
朔源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语气平静无波,
“黑岩谷哨卡值守弟子,除我之外,已尽数殉族。狼族先锋,共计十七头,含三头妖兵,已被全歼于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据点内仅存的几个瑟瑟发抖、满身血污的同门,扫过地上那些残破不全的年轻尸体,最后落回光影中古月言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狼族主力未至,此地暂无覆灭之虞。然,哨卡防务空虚,亟待‘真正’战力接管。”
他刻意在“真正”二字上,加重了微不可察的语调。
“请族长大人……”
朔源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冷力量,
“让您的主脉精锐,速来‘建功’。”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光影中古月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惊怒交加却又一时语塞的脸色。指尖灵力一吐,干脆利落地切断了传讯。
玉符的光芒骤然熄灭,古月言的影像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消失。
山谷重新被惨淡的月光、弥漫的毒瘴和浓郁的血腥味笼罩。
夜风吹过,带来毒藤贪婪吮吸狼尸血肉的细微“滋滋”声,如同死神的低语。
朔源将冰冷的玉符收回怀中,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那片依旧在缓缓蠕动、消化着狼妖尸体的毒荆棘丛林,以及丛林边缘散落的、属于同族少年的残肢断臂。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封般的漠然。
脚下,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如同铺就了一条通往更深黑暗的地毯。
朔源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迈步走向谷口,走向那些散发着妖力波动的狼尸材料。
……
……
黑岩谷的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与毒藤散发的甜腻死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朔源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幽灵,在谷口那片依旧缓缓蠕动、消化着狼妖尸骸的毒荆棘丛边缘游走。
破甲匕的寒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剥离下一份有价值的材料——妖核、利爪、獠牙、甚至某些狼妖异化后格外坚韧的皮毛碎片。
他动作机械而高效,仿佛在收割田地里成熟的作物,对脚下同族少年们凝固的暗红血迹视若无睹。
仅存的几名弟子,包括肩头伤口深可见骨、倚着岩壁艰难喘息的古月青石,都远远缩在据点角落的阴影里,眼神复杂地看着那道冷漠的身影。
恐惧、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对同族之死视而不见的寒意,交织在他们脸上。无人敢上前,也无人敢言语。
一时间,山谷里只剩下匕首切割骨肉的细微摩擦。
然而,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谷口方向,那被毒藤堵死的狭窄通道外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破空之声!
紧接着,是几声清越的剑鸣和灵力爆发的气浪轰鸣!
“轰!咔嚓!”
堵在谷口通道、纠缠着狼妖残骸的毒荆棘丛,被一股强大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灵力从外部强行撕开了一个缺口!
坚韧的鬼面藤蔓在赤红色的剑光下如同被点燃的枯草,纷纷断裂、燃烧、化作飞灰!
一股刻意彰显的、带着堂皇正大气息的灵力波动,如同热浪般涌入山谷,瞬间冲淡了此地的血腥与阴冷。
缺口处,光影晃动。一群身着统一白色劲装、气息精悍、脸上带着明显优越感的年轻身影鱼贯而入。
他们步伐沉稳,眼神锐利,身上涌动的灵力波动普遍在金丹后期乃至金丹巅峰,甚至暗中跟随庇护队伍的几人更是气息沉凝,赫然是元婴修为!
他们迅速散开,警惕地扫视着谷内狼藉的景象,目光扫过那些残破的同族尸体时,眉头微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面容极似朔源,但眉宇间却是带着几分与朔源截然不同的正气,正是古月朔正。
他身着淡青色锦袍,腰悬一柄赤色剑鞘的长剑,气息沉稳,已稳固在金丹初期。
他目光扫过据点,最后落在谷口阴影中那道仍在弯腰切割狼尸的身影上,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惊喜的亮光,随即被一种公式化的严肃所取代。
自从当初借蛊修较为特殊之便,出仙门与朔源交换身份后,他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了……
这次恰逢万劫仙门下山历练,回到古月一族,也因为某种原因而聚少离多。
“呕!好臭!好恶心!”
就在朔正眼中闪过一丝回忆时,紧跟在他身侧,几乎与他并肩而立的少女突然开始干呕。
这是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一身鹅黄色的华丽裙裳,在满目血腥狼藉中显得格格不入。
肌肤白皙胜雪,眉眼精致如画,只是此刻那漂亮的杏眼中,却毫不掩饰地盛满了骄纵与嫌弃。
她小巧的鼻子微微皱着,用一方绣着金丝的丝帕紧紧捂住口鼻,仿佛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同族的血腥,而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她便是族长古月言的掌上明珠,倾尽资源培养的继承人——古月药乐。
“啧!什么鬼地方!又脏又臭!全是死人和野兽的恶心味道!”
古月药乐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大小姐特有的娇蛮和毫不掩饰的厌恶,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山谷压抑的沉寂。
她跺了跺纤尘不染的绣鞋,仿佛踩到了什么污秽,
“朔正哥哥!我们干嘛要来这种鬼地方接手?让那些没用的旁支废物守着不就行了?”
她的声音毫不避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
据点里仅存的几名弟子,包括古月青石,脸上瞬间血色褪尽,屈辱和愤怒让他们攥紧了拳头,身体微微发抖。
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同袍惨死,却在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口中,成了“没用的旁支废物”?
古月朔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沉声道:“药乐,不得无礼!此乃家族重地,黑岩谷位置关键。”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兄长式的威严,试图压制少女的骄横。
然而,早就被家族和父亲古月言惯坏的大小姐,哪有那么容易听进去。
“重地?”
古月药乐嗤笑一声,漂亮的眼睛不屑地扫过满地的狼藉和血迹,最终定格在朔源身上。
少年此时刚直起身,手中还捏着一枚刚从狼尸中剜出的、沾着暗红血污的妖核。
“我看是垃圾堆吧!还有那个家伙,脏兮兮的,跟个屠夫一样在死人堆里扒东西,恶心死了!家族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她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朔源,仿佛指着什么肮脏的秽物。
朔源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沾着些许狼血和毒藤的粘液,青衫上更是斑驳不堪,在古月药乐那身光鲜亮丽的鹅黄衣裙映衬下,确实显得格外狼狈。
然而,他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面对古月药乐那刻薄嫌恶的指责和手指,他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那双幽深的瞳孔,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淡漠地看了古月药乐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或者……一件即将失去价值的物品。
这彻底的漠视,比任何愤怒的反击都更让骄纵惯了的古月药乐感到憋闷和难堪!
她感觉自己蓄力的一拳打在了空处,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简直是对她身份和威严最大的蔑视!
“你!”
古月药乐气得小脸涨红,胸脯起伏,指着朔源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你这脏兮兮的家伙,凭什么是朔正哥哥的兄长!而且还敢无视本小姐?!朔正哥哥!你看他!”
“药乐!”古月朔正的声音严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
他上前一步,挡在药乐和朔源之间,目光转向朔源,语气公式化地冰冷:
“朔源,奉族长之命,先行部队-第一小队前来接管黑岩谷防务。此地后续事宜由我负责,你即刻交接,带领剩余人员返回族地休整待命。”
他刻意强调了“族长之命”和“带领剩余人员”,目光扫过那几个缩在角落、伤痕累累的弟子,似乎在提醒朔源他的“职责”。
朔源的目光终于从古月药乐身上移开,平静地落在古月朔正脸上。
他随手将那颗沾血的妖核丢进腰间的兽皮袋,动作随意得像丢掉一颗石子。
少年没有对古月朔正的命令做出任何回应,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没有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懈。
就在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朔源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古月药乐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方绣金丝帕,然后,他忽然开口了。
声音不高,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清晰地穿透了山谷的寂静,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药乐小姐……”
他顿了顿,幽深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最表层的伪装,仿佛指向某条被抹去的原先故事线,
“你…喜欢小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