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这座千年古都,从未像今日这般喧嚣与焕然一新。
残破的皇城城墙已被修葺加固,斑驳的宫门换上了崭新的朱漆。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招幌飘扬,来自西域的香料、寒州的精钢、江南的丝绸在此交汇,讨价还价声、车马辚辚声、孩童嬉笑声交织成一首繁华的乐章。
空气中,不仅弥漫着刚出炉的炊饼香气,更涌动着一股名为“希望”的蓬勃朝气。
林牧之站在重新命名的“昭明殿”高阶之上,俯瞰着下方广场上万头攒动的景象。诸侯使者身着各式礼服,手持贡单,依次上前,在礼官的唱喁声中,向这位新生的共主表达臣服。
苏婉清静静地立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素手轻抬,指向下方一列格外庞大的队伍。
“牧之,你看,那是西域商盟的使团。他们不仅带来了汗血宝马和珍稀宝石,更递上了加入‘昭明贸易圈’的国书。”
她的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指尖在算盘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牧之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深目高鼻的胡商。
“他们看中的,不是我这个共主,而是寒川工坊里源源不断的火柴、线膛枪,还有即将铺开的铁路网带来的商机。”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喜悦,反而带着一种理性的审视。指尖无意识地在汉白玉栏杆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计算着其中的利弊。
苏婉清侧过头,看向他线条硬朗的侧脸。
她明白,眼前这“万国来朝”的盛景,并未让他沉醉。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更远的地方——那些还未完全臣服的边地,那些在战火中亟待重建的村庄,以及……那份关于“海外古国”舰队正在集结的密报。
“至少,这是一个开始。”她柔声道,试图拂去他眉宇间那一丝凝重,“商路畅通,国库便能更加充盈,我们推行新政、兴修水利、广办学堂,便有了根基。”
林牧之终于转过头,对上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真正意义上的笑意。
“你说得对,婉清。没有经济的繁荣,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这‘盛世’的砖瓦,需要你来帮我一块块垒实。”
他看到她耳尖因这句认可而微微泛红,眼神却愈发明亮。
这时,身披轻甲、风尘仆仆的郑知远大踏步走来,额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主公,苏姑娘。”他抱拳行礼,声如洪钟,“北狄残余部落已派人送来降表,拓跋宏亲自作保。东海岸的防务也已重新部署,岛津义久的人很守规矩,正在协助我们绘制更精确的海图。”
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即便在这庆典之日,也保持着军人的警觉。
“辛苦了,郑大哥。”林牧之抬手虚扶,“将士们可都安顿好了?抚恤银两务必足额发放到每一位阵亡弟兄的家人手中。”
郑知远刚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动容,掌心微微出汗。
“都已安排妥当!主公仁厚,将士们无不感念!只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海防虽固,但老臣总觉得,海平面之下,暗流汹涌。我们缴获的那几艘古国哨船,其造船工艺,非同小可。”
林牧之瞳孔微缩,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接话。
这时,赵铁柱也从工坊区赶了过来,工装上还沾着些许油污。他沉默地行了一礼,便站到一旁,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精致的贡品,眉头却微微蹙起。
“铁柱,怎么了?”林牧之注意到这位工业负责人异样的沉默。
赵铁柱喉结滚动了一下,闷声道:“主公,那些贡品里的琉璃盏、玉器,华而不实。不如多送些铁锭、煤碳来得实在。新式蒸汽机的锅炉压力还能再提升,但需要更好的钢材……我们的技术,还得再突破。”
他说话时,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广场一角正在冒烟的工坊试点,那里,象征着新时代动力的蒸汽机正在轰鸣。
苏婉清闻言,不禁莞尔:“铁柱大哥,外交场合,总不能扛着铁锭去见使臣吧?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工业是根基。下一步,财政会优先保障你和雨晴妹子那边的用度。”
周雨晴刚从下面的田亩视察回来,布裙上还沾着泥土,脸上却带着丰收的喜悦。
“牧之哥,婉清姐!”她快步上前,语气带着难得的轻快,“京郊的试验田,新稻种的收成比预估的还多了半成!百姓们见了实打实的粮食,对新朝的信心足得很呢!”
她激动地攥紧了袖口,仿佛那里藏着一穗金黄的麦子。
看着眼前的核心伙伴——统筹内政的婉清、戍守边疆的知远、攻坚技术的铁柱、保障民生的雨晴,林牧之心中那点因潜在威胁而产生的阴霾,渐渐被一股暖流驱散。
这“盛世”,并非他一人之功,而是他们这个团队,是无数寒川子弟、天下百姓共同奋斗的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
阳光下,崭新的铁轨闪着寒光,如同巨龙般向天际延伸。更远处,隐约可见港口中如林桅杆,那是正在不断扩建的昭明海军。
“盛世初现……”林牧之轻声重复着这个章节的标题,像是在对伙伴们,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盛世,不应只是万国来朝,更应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安心读书,每一个老人都能老有所养。”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的脸庞。
“脚下的路还很长,或许还有更大的风浪在前方。但只要我们同心协力,这昭明盛世,必将如旭日东升,光华万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昭明殿的高台上回荡,仿佛与远处工坊的蒸汽轰鸣、学堂的朗朗书声、市集的喧闹交织在一起,共同谱写着新时代的序曲。
广场上,欢呼声再次如潮水般涌起。
阳光洒在林牧之的青衫上,那上面或许还沾着机油的痕迹,却比任何帝王的龙袍都更显得厚重与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