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虏“铁血回师”的消息,如同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寒川帝国因狮鹫港失守而可能引发的动荡和恐慌。然而,林牧之还来不及为南洋舰队保留住火种而稍感欣慰,西南前线传来的加急战报,便将他的注意力死死地钉在了那片烽火连天的土地上。双线作战的残酷性,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南洋的压力稍有缓解,西南的危局却骤然加剧!
麓川、勐卯等七大土司的叛军,在获得奥伦特暗中输送的大量精良火器后,气焰愈发嚣张。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采取化整为零的骚扰战术,不断袭击官军粮道,围攻孤立据点。西南边军虽奋力抵抗,但装备、战术乃至士气,与得到外援、早有预谋的叛军相比,均处下风。永昌府外围防线多处被突破,叛军兵锋直指这座滇南重镇,一旦永昌有失,整个西南门户洞开,局势将不堪设想!
御书房内,气氛比得知狮鹫港被围时更加凝重。大将军郑知远虽然为赵破虏突围成功松了口气,但此刻盯着西南军事地图,一双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指着永昌府的位置,声音因焦急和愤怒而沙哑:
“陛下!永昌告急!守将张文远虽勇,但兵力不足,火器老旧,面对数倍之敌和叛军的新式洋枪,恐怕支撑不了太久!若永昌失守,叛军便可长驱直入,威胁蜀地,甚至震动中原!必须立刻派兵增援,而且要快!”
户部尚书王玄策闻言,脸瞬间垮了下来,带着哭腔道:“郑大将军!我的大将军啊!您看看,赵将军那边刚突围,舰船修缮、人员抚恤,又是一大笔开销!西南战事每日吞银如海,国库……国库真的见底了!还要增派大军?钱从何来?粮从何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捧着几乎空白的账册,双手都在颤抖。
工造总局会办陈烁也面露难色:“陛下,军工生产已至极限,产能优先供应南洋舰队修复尚嫌不足,短期内难以大规模装备西南新军。且西南山高林密,重型火炮难以运输,轻型火铳产能又跟不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直沉默的情报司主官皇甫嵩,阴恻恻地开口,提供了一条关键却充满风险的信息:“陛下,据‘暗刃’最新密报,叛军主力齐聚永昌城下,其后方巢穴勐卯土司府守备相对空虚。且叛军各部为争夺奥伦特援助和战利品,已有内讧迹象。若能有一支奇兵,不惜代价,直插其腹地……”
郑知远眼睛一亮,但随即黯淡:“奇兵?谈何容易!叛军封锁了所有主要通道,山险路遥,大军难以隐蔽疾进!”
“未必需要大军。”一个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戎装、风尘仆仆的年轻将领站了出来。他名叫慕容铮,是郑知远一手提拔的年轻将领,以奇袭和长途奔袭战术闻名,曾在北境以少胜多,屡建奇功,刚刚被从北线急调回京述职。他面容坚毅,眼神锐利如鹰,向林牧之单膝跪地,抱拳道:
“陛下!末将愿领一支精兵,不需多,五千足矣!但需全军配备最优质的快马和驮马,携带半月干粮及最轻便的‘惊蛰’冲锋枪和‘破甲弩’。末将可率军不走官道,绕行瘴疠之地,翻越无量山,直扑勐卯老巢!此举风险巨大,但若成功,可迫叛军回援,缓解永昌压力,甚至可寻机歼其一部!”
“五千精兵,穿越无人险境,直捣黄龙?”王玄策倒吸一口凉气,“慕容将军,此计太过行险!五千人孤军深入,一旦被察,便是全军覆没之局!粮草补给如何维系?伤病如何处置?”
慕容铮抬起头,目光灼灼:“王尚书,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粮草可沿途狩猎、征购(必要时可强制),以战养战!伤病……只能靠意志和简易药材支撑!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能解永昌之围,甘当军法!”
郑知远看着自己这位爱将,眼中既有担忧,更有激赏。他转向林牧之,沉声道:“陛下,慕容铮之策,虽险,却是目前唯一可能扭转战局的机会!与其在永昌城下与叛军拼消耗,不如出其不意,攻其必救!老臣……愿保举慕容铮!”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牧之。这是一个比是否救援狮鹫港更加艰难的抉择。救援狮鹫港尚可权衡利弊,而慕容铮的计划,完全是一场用五千精锐性命做赌注的豪赌!成功了,可解西南危局;失败了,不仅五千将士血洒异域,更会沉重打击本已低迷的士气。
林牧之死死盯着地图上那条慕容铮提出的、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的假设路线,那条路,标注着“瘴气”、“毒虫”、“险峰”、“无人区”。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御案,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他能想象到那五千将士在蛮荒之地跋涉的艰辛,能感受到慕容铮请命时那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良久,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和坚定。他走到慕容铮面前,亲手将他扶起,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托付江山社稷般的沉重:
“慕容爱卿,朕……准你所奏!”
他转身,厉声下令:
“郑知远!即刻从北境边军、京营骑射手中,遴选最精锐、最耐苦战的五千勇士!配双马,备精良轻甲、‘惊蛰’冲锋枪五百支、‘破甲弩’千张,箭矢火药足量!三日内集结完毕!”
“王玄策!砸锅卖铁,也要备足半月干粮(压缩粮饼)和必备药材!另拨黄金千两,用于沿途紧急采购!”
“陈烁!工造司全力配合,检查所有枪械弩机,确保万无一失!”
“皇甫嵩!‘暗刃’全力协助,提供最新叛军布防图,并设法在敌后制造混乱,策应慕容将军行动!”
最后,他再次看向慕容铮,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容铮,朕将这五千儿郎,和西南半壁江山的安危,交给你了!不求必胜,但求无愧! 活着回来,朕在京城,为你和将士们,设庆功宴!”
“末将……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不成功,便成仁!”慕容铮虎目含泪,重重叩首,转身大步流星而去,背影决绝。
三日后,京城外校场,五千精选劲卒肃立。慕容铮一身轻甲,跨上战马,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而年轻的脸庞,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战刀,指向西南方向!
“出发!”
马蹄声碎,烟尘滚滚。一支肩负着帝国希望的孤军,踏上了千里驰援的死亡征途。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恶劣的自然环境、神出鬼没的敌人、以及渺茫的成功希望。这是一场用热血和忠诚书写的悲壮史诗,它的结局,将直接影响寒川帝国能否稳住这风雨飘摇的双线战场。林牧之站在宫城高处,远望着那消失在尘烟中的队伍,心中默念:
“慕容铮,寒川的国运,托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