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灾的余波与瘟疫的阴影尚未散去,寒川城外哀鸿遍野,流民如潮。然而,皇甫嵩冒死传来的密信,却如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灾难的表象,揭示出背后更加阴险恶毒的真相——这场天灾,极可能掺杂着人祸!北狄巫术的引导,林承宗的趁火打劫,将自然的残酷升华为了蓄谋已久的灭绝之战!
指挥所内,气氛凝重如铁。林牧之手中攥着那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
“好一个祭天祈罚!好一个趁灾进攻!”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般的震怒,“欲亡我种,绝我户!此仇,不共戴天!”
愤怒之后,是极致的冷静。林牧之深知,此刻任何情绪的宣泄都毫无意义,唯有最冷静的算计、最充分的准备,才能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敌军欲趁灾疫之危,以疲敝之师攻我必救。其所恃者,无非灾后我军民体弱,疫病流行,人心惶惶。”林牧之目光扫过众人,语速快而清晰,“然,我寒川,非寻常之地!数月积累,岂无准备?今日,便要让林承宗和北狄蛮子看看,何为‘有备无患’!”
一场针对性的、极限的备战动员,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决心展开!
一、 防疫为盾,坚壁清野:
“华棠先生!”林牧之首先看向医官之首。
“属下在!”华棠挺身而出,面色虽疲惫,眼神却坚定。
“即日起,升‘防疫司’与各司同级!由你全权负责!依照前制,推行最严防疫法:城外流民,一律于三里外设营隔离,施以粥药,严禁入城!城内,分坊隔离,每日巡查,发热者即刻移送城外医营!所有水源严加看管,必以沸水或药物净之!所有尸体,无论人畜,即刻深埋或火化!工坊全力生产防疫药剂、口罩、皂角!凡有违令者,无论军民,立斩不赦!”
“得令!”华棠领命,眼中闪过决然。此前应对瘟疫的经验此刻成为最宝贵的财富。
二、 粮草为基,深挖广积:
“苏婉清!”
“在!”
“即日起,实行‘战时特配给制’:所有存粮,包括新捕蝗虫所制虫粉,统一调配!守城将士、工匠、医者,口粮加倍!老弱妇孺,保障基本!成立‘搜粮队’,由郑县尉派兵护卫,冒险出城,于废弃村庄、山林之中,搜寻一切可食之物:野菜、块茎、野果、乃至鼠洞存粮!同时,加大与黑石峒(通过禽滑厘留下的秘密渠道)、乃至…南方沈家(通过皇甫嵩新建立的极其危险的联络线)的贸易请求,不惜一切代价,换取粮食和药材!”
“是!”苏婉清咬牙应下,深知任务艰巨。
三、 军械为矛,精益求精:
“禽滑厘先生!”
“老夫在!”
“工坊分为明暗两线!明线,全力生产守城器械:弩箭、震天雷、擂木、滚油、金汁(沸水加毒物)!尤其针对敌军可能使用的云梯、冲车,研制‘钩镰枪’、‘破城雷’(专炸底盘)!暗线,加速‘燧发枪’与‘开花弹’的最后攻关!我要在敌军兵临城下前,看到可用的样品!”
“主公放心!燧发机括已近完成,开花弹引信稳定性亦有突破!”禽滑略眼中燃烧着技术的火焰。
四、 情报为眼,先知先觉:
“王玄策先生!皇甫先生情报需第一时间研判!加派所有能动用的斥候与信鸽,严密监控林承宗与北狄大营动向,尤其是其粮道、水源、以及…是否有异常病患出现!我要知道他们何时动,从何来,兵力几何!”
“明白!”
五、 民心为魂,众志成城:
林牧之亲自走向城头,对聚集起来的、面带惶恐的军民,发表了简短而铿锵的演说:
“寒川的父老兄弟们!天降灾厄,敌寇将至!然,寒川非无备之城!我们有存粮,有利器,更有不畏死的血性!蝗虫啃不尽我们的地,瘟疫压不垮我们的魂!林承宗与北狄想趁我们病,要我们命?休想!”
他猛地拔出佩刀,直指苍穹:“自今日起,全民皆兵!各司其职!工匠打铁,农夫运石,妇人煮饭,孩童递水!我们要让敌人看到,寒川每一块砖,都是砸向他们头颅的巨石!寒川每一口唾沫,都是射向他们心脏的毒箭!”
“寒川万胜!”
“万胜!”
悲愤与决心,化作震天的怒吼!恐慌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战意!
......
寒川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以极限效率运转起来。
城防被进一步加强:壕沟挖得更深,引水灌入,形成护城泥沼;城墙关键部位加装了防撞桩和倒刺;街道上设置了层层路障和射击孔,准备进行残酷的巷战。
防疫措施被严格执行:石灰画出的隔离线随处可见,佩戴口罩的巡护队日夜巡查,药草焚烧的烟雾在城中袅袅不散,虽然气味呛人,却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工坊炉火冲天:弩箭如同流水般产出,新改进的震天雷威力更大,更令人惊喜的是,禽滑厘团队竟真的在数日内,赶制出了十支可用的燧发短铳和二十枚采用新式碰炸引信的开花弹!虽然数量稀少,工艺粗糙,却代表着技术的飞跃!
粮食搜刮也取得意外成果:搜粮队在一处废弃的地窖中,发现了大量未被蝗虫啃食的薯类,缓解了部分压力。而与黑石峒的秘密交易,也换回了一批珍贵的药材。
然而,坏消息接踵而至。
皇甫嵩新的密报确认:林承宗大军已开始集结,兵力远超以往,号称五万!北狄左谷蠡王也派出了数千精锐骑兵助阵!更可怕的是,敌军军中,果然出现了轻微的疫病,但他们似乎早有准备,采取了严格的隔离措施,并未蔓延,反而可能…企图将病患驱赶至寒川城下,作为武器!
“果然如此!丧心病狂!”林牧之怒极,“传令:城外隔离营再退五里!所有守军,与流民接触时,必须佩戴口罩手套,事后以药水清洗!准备火油,若有敌军驱赶病患冲城…则以火烧之,绝不可让其靠近!”
命令冷酷而无奈,却别无选择。
大战的阴云,越来越近。寒川军民,在压抑的寂静中,等待着最终审判的来临。
......
这一日,黄昏时分,天际线处,尘烟大起!隆隆的战鼓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来了!敌军来了!”了望塔上,哨兵声嘶力竭地呐喊!
黑压压的军队,如同漫天的蝗虫,铺满了远方的原野!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杀气直冲云霄!林字帅旗与北狄狼旗并列,预示着这是一场空前的联合围剿!
林承宗,终于来了!
寒川城头,瞬间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士兵们各就各位,弩车上弦,滚油烧沸,金汁恶臭弥漫。
林牧之身披铁甲,屹立在主城门楼,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不断逼近的敌军洪流。王玄策、郑知远、禽滑厘等人分立两侧,面色凝重。
敌军在弓箭射程外停下脚步,开始扎营,营盘连绵,望不到尽头。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寒川。
次日清晨,战鼓再响。一队敌军骑兵驰至城下,为首一员将领,高声叫阵:
“城内逆贼听着!天兵已至,速速开城投降!否则,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回应他的,是城头一声清脆的弩机响动!
咻!
一支劲弩擦着那将领的头盔飞过,吓得他连忙拨马后退。
“寒川只有战死的鬼,没有投降的人!”郑知远的声音如同炸雷,从城头滚过,“尔等尽管放马过来!”
第一天的进攻,在试探中开始。敌军并未全力猛攻,而是以步兵方阵,扛着简易云梯,在箭雨和投石车的掩护下,发动了潮水般的冲击!
“放箭!”
“擂木!滚油!”
寒川守军沉着应战。经过严格防疫和充足休整(相对而言),他们的体力与士气并未被灾疫完全摧垮。箭矢如雨落下,滚油泼洒,云梯被一次次推倒,敌军在城下留下了大片尸体。
然而,敌军数量实在太多,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城墙多处出现险情,守军开始出现伤亡。
“主公!东门敌军攻势太猛!请求支援!”
“预备队上!”林牧之冷静下令。
就在此时,敌军阵中突然推出数十架蒙着生牛皮的怪异车辆——“攻城巢车”!巢车高大,顶部有棚,内藏弓手,缓缓逼近城墙,企图压制城头守军!
“是巢车!弩炮瞄准!火箭准备!”郑知远大吼。
然而,巢车防护甚好,寻常箭矢难以穿透。
“禽滑厘先生!”林牧之看向老匠师。
禽滑略点头,对身后弟子示意。数名弟子小心翼翼地将三具新式弩炮推上前线,上面安装的,正是那批新式开花弹!
“目标,敌军巢车!放!”
嘭!嘭!嘭!
三声闷响,三枚黑乎乎的弹丸划着弧线,射向巢车!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巢车顶部和附近炸响!破片四射,火焰升腾!虽然准头欠佳,只有一枚直接命中,但巨大的声响和火光,瞬间将巢车内的敌军炸得人仰马翻,更将其余巢车吓得停滞不前!
新式火器的初次亮相,显露出了骇人的威力!敌军攻势为之一滞!
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林承宗在中军远远望见,脸色阴沉:“哼!雕虫小技!传令,投石车加重型石弹,给本将军轰击那段城墙!”
更大的考验,即将到来。
寒川的“有备无患”,在血与火的残酷检验中,刚刚拉开了序幕。真正的惨烈攻城战,现在才刚刚开始。寒川的准备,能否抵挡住这滔天的攻势?无人可知。唯有死战,方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