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弦看着他,直接抛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这个问题直接指向李建国另一个叙述:“姚副院长,我问你,这家医院的顶楼,是否有直升机停机坪?在混乱初期,是否有过通过直升机疏散或救援的计划或者广播?”
姚天雄闻言,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停机坪?这怎么可能!我们这只是个二甲医院,小城市!建筑结构和预算根本不可能支持建设直升机停机坪这种设施!”
果然!
李建国关于“顶楼有停机坪”的叙述,完全是虚构的!
这进一步印证了李建国的不可信,或者说,他在有意误导,编织一个看似合理的、关于“逃亡”的故事,而掩盖了“异变源于内部”的真相。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被“治愈”的李建国和吴建军。
但韦弦没有忘记,五楼还潜伏着一个独立的威胁。
他的目光最后转向了朱富强。
“朱医生,在这些异变事件中,尤其是在全面爆发初期,有没有涉及到精神类疾病或者心理方面存在严重问题的患者?比如,你当天预约的病人?”
他还记得姚欣提到过,朱富强是因为一个患有严重心理问题、只认他的小男孩才在末世当天返回医院的。
朱富强轻轻摇了摇头:“很遗憾,韦先生,据我所知,初期的异变更多是像李建国那样,表现为生理上的恐怖畸变。精神层面的……至少在我接触到和了解到的情况里,没有特别明显的案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我当天的预约……是的,确实有一位小患者,情况比较特殊,有严重的自闭和攻击倾向,之前一直是我在跟进。但那天……”
他叹了口气。
“异变全面爆发得太突然了,我记得我还没走到诊室,混乱就开始了。那个孩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来到医院,或者到了医院后又发生了什么。当时太乱了,根本无法确认,后来……也就更没办法查证了。”
合情合理。
韦弦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问话至此,韦弦得到了更多相互矛盾的信息,也确定了李建国叙述中的明显谎言。
但真正的怪物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可能是朱富强,也可能是任何一个看似普通的幸存者,甚至……可能是那个生死未知的小男孩。
“朱医生,”韦弦看向朱富强,语气平淡无波,“麻烦你出来一下。”
朱富强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韦先生。”
他安抚性地看了一眼其他幸存者,示意他们保持冷静,然后跟着韦弦走向活动室门口。
就在朱富强的脚步刚刚踏出活动室门槛,整个身体完全脱离室内众人视线的一刹那。
韦弦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动了。
反握的匕首刺向朱富强的脖颈侧面!
匕首的刃尖从朱富强脖子的另一侧透出少许,带出一溜殷红的血珠。
韦弦手腕一拧,毫不犹豫地瞬间将匕首拔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朱富强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他踉跄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自己脖子上那个不断喷涌出温热液体的血洞。
“别装了。”韦弦的声音冰冷,甩了甩匕首上沾染的血迹,目光没有在朱富强垂死的躯体上过多停留,而是偏过头,投向了活动室的门口。
就在他动手的同一时刻,活动室内原本表情各异的所有幸存者突然齐刷刷地,将头转向了门口的方向。
他们的脸上,所有的恐惧、不安、疲惫、麻木……所有属于人类的情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如提线木偶般的面无表情。
十多双眼睛,没有任何焦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门外,看着韦弦,以及正在倒下的朱富强。
这一幕,极其诡异,无声地宣告着,这整个五楼的“幸存者群体”,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
韦弦对此并不意外。
在他独自搜索五楼的那半个小时里,结合楼下三四楼的情况,他就已经得出了这个结论。
时间线是第一个破绽。
如果末世真的已经爆发了一个多月,这家医院早已沦为怪物的巢穴和死亡的牢笼。
他仔细检查过整个五楼,这里没有任何大型仓储式厨房,没有餐厅,更没有在末世初期最容易成为补给来源的自动售货机。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人,是如何在没有稳定食物来源、被困在五楼长达一个多月的情况下,存活下来的?
而且看起来……虽然憔悴,但远未到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极限状态?
可能性只有两种:
第一,他们早已不是人类,而是像楼下的喘息病患、被消化者、脓疮护士一样的怪物,只是形态更接近人类,或者伪装得更好。
他们不需要依赖常规食物。
然而,韦弦仔细观察过他们。
他们的身上没有出现明显的类似楼下那些怪物的生理异变特征。
第二,他们吃掉了其他死者的尸体。
他们虽然疲惫憔悴,但精神状态正常,没有吃掉同类,濒临崩溃的感觉。
那么,剩下的,就是韦弦推断出的第三种,也是最符合怪物行为逻辑的可能:
那个真正的怪物,它并没有完全将这些人转化为低级只知杀戮的怪物。
它保留了他们的意识,因为它享受的,正是这些鲜活的个体所散发出的的恐惧,猜忌和绝望!
它圈养着这些情绪牲畜。
而为了维持这些牲畜的生命,它操控他们在每次黑暗狩猎之后,分食掉那些被它杀死的同类的尸体。
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何能存活,为何身上没有怪物特征,以及为何他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正常。
这个怪物似乎沉浸在一种自导自演的生存游戏中。
它或许以为韦弦会像传统的英雄或侦探一样,一步步推理,找出“凶手”,与它玩一场智力与勇气的博弈。
但它错了。
韦弦没那么伟大。
如果他真的心怀天下,悲天悯人,那他早就该在即将被血鸠杀死时彻底放弃,毕竟从某种角度看,那些他必须猎杀的「主角」,也是无辜的。
但他没有。
为了活下去,他绝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与一个以恐惧为乐的变态怪物玩什么“猜猜谁是凶手”的游戏上。
怀疑,就够了。
而朱富强,正是他心中嫌疑最大的目标。
怪物的异变逻辑。
无论是李建国的肺炎与呼吸机融合,还是吴建军的肠道菌群失调异化为吞噬者。
其变异方向都与其本身的疾病高度相关。
那么,一个本身就是心理医生,长期承受巨大负面情绪,又刚刚经历了妻女离世这种重大心理创伤的人。
他如果发生异变,最大的可能,不就是心理或者精神疾病的方向吗?
所以,韦弦选择了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不玩游戏,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