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更本质的…存在的层次差异感。
仿佛周围的空气、光线、甚至空间本身,都在他身边微微扭曲、俯首。
「祂」微微偏了下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优雅。
猩红的眸子扫过自己苍白的手掌,又掠过身上残留的血污,鼻翼似乎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金属质感般回响的声音从“韦弦”口中吐出,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冻结空间的寒意:
“怎么一股骚味?”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又高高在上的嫌恶,仿佛沾染了什么极其低劣的东西。
这显然是对刚刚白狼形态残留气息的评价。
猩红的视线抬起,毫无波澜地投向那已近在咫尺、正抬起巨足准备将他和身后废墟一同碾碎的融合息嗜。
狂暴的嘶吼、挥舞的残肢、黯淡的光晕…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仿佛都成了孩童吵闹的把戏。
「祂」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是一种纯粹对低等造物的轻蔑。
“老古董的玩具…”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漠然。
“真是一点品味都没有。”
话音落下的瞬间,「祂」抬起了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
没有咒语,没有蓄力,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对着那庞大如山、正带着毁灭之势下落的融合息嗜,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凌空一挥。
在「祂」手指划过的轨迹上,空间本身发出了无声的呻吟!
一道细长漆黑、闪烁着不祥暗红色电芒的裂缝,如同被无形利刃割开的布帛,凭空出现!
这道空间裂缝出现的刹那,融合息嗜那覆盖着光晕正向下践踏的巨大脚掌,连同支撑它的整条下肢,以及与其相连的、占肉山体积近三分之一的庞大躯干部分,如同被投入强酸中的蜡像,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质感和形态!
没有声音,没有过程。
那部分血肉、骨骼都在接触到那道漆黑裂缝的瞬间,被一种更本源的“虚无”所吞噬抹除!
仿佛从未存在过。
前一秒还是毁天灭地的恐怖巨物,下一秒,它的下半身,就彻底消失在了那道凭空出现的空间裂缝之中!
断口处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绝对的“无”,连一滴血、一丝能量涟漪都没有逸散出来!
失去了支撑点,融合息嗜剩余的上半截肉山,带着惯性轰然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那些镶嵌在肉山表面的息嗜残肢也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然后迅速变得灰败、干枯。
狂暴的毁灭机器,在「祂」随手一挥之下,变成了地上半截毫无生机的、丑陋的‘垃圾’。
空间裂缝在完成抹除后,如同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地上半截呈现琉璃化断口的肉山残骸,无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超越常理的恐怖一幕。
「祂」看都没看地上的残骸一眼,猩红的眸子转向袁依被掩埋的废墟方向,眼神依旧漠然,刚才抹去的只是一个碍眼的障碍物。
就在「祂」似乎准备对那片废墟有所动作——
呼!
一阵微风毫无征兆地卷过这片死寂的战场。
风起处,五道身影像是从水墨画中晕染而出,由虚转实,静静地出现在「祂」前方不远处。
为首者,是一位少女。她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身高只到“韦弦”的胸口。
一身简单却精致的哥特式长裙,主色调是深邃的墨黑与暗夜紫,裙摆层层叠叠,点缀着精致的蕾丝、缎带和银质十字架装饰。
短发呈现出一种梦幻的樱花粉色,微微卷曲。
她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祂」,眼神复杂。
在她身后,沉默地侍立着四个身影。
四名兜帽人动作整齐划一,他们同时抬起左手,握拳,以一种古老而奇特的礼节——将紧握的左拳,不轻不重地叩击在自己的右肩心脏对称的位置。
紧接着,动作流畅地单膝跪地,左手抚在屈起的膝盖上,头颅深深低下,向着猩红眼眸的“韦弦”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为首的哥特少女没有跪拜。
她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优雅而郑重的提裙礼,眼眸始终没有离开「祂」的脸。
“父亲大人。”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铃。
被意志占据的韦弦,那双冰冷的猩红眼眸在落到少女身上时,掠过一丝柔和波动,像是冻结万载的寒冰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但这波动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错觉,猩红重新被绝对的漠然覆盖。
“回来吧。”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这是最后的机会。”
祂的视线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少女,投向了某个更加遥远、更加不可知的存在,“莉丝那边的情况已经……”
“猩夜!”秋可可突然开口,声音提高了一些,打断了「祂」的话。
她抬起头,那双眼眸中,孺慕与哀伤被一种坚定所取代。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那最后两个清晰无比的字:
“最好再也不见。”
这两个字,在死寂的战场上激起了无形的涟漪,四个单膝跪地的兜帽人身体似乎都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猩红眼眸的「祂」沉默了。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秋可可。
没有愤怒和质问,只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冰冷,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早已预料的答案。
秋可可倔强地回视着,小小的身躯在「祂」的注视下显得有些单薄,但她挺直了脊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废墟、残骸、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都成了这无声对峙的背景板。
几秒钟,或者更久。
最终,「祂」的嘴角,再次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意味。
占据韦弦躯体的那股冰冷、宏大、非人的意志,如同退潮般骤然抽离!
韦弦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眼中的猩红如同熄灭的烛火,瞬间褪去,露出底下属于人类韦弦的、疲惫到极致的茫然和空洞。
皮肤上的诡异苍白也迅速被重伤失血后的惨白所取代。
扑通!
韦弦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秋可可看着倒下的韦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张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属于韦弦的脸。
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哎呀,泯能消耗殆尽了,血都没那么香了。”她转过身,声音恢复了清冷,不再有丝毫波澜,“走吧。”
一阵微风再次拂过,卷起地上的尘埃。秋可可和她的四名兜帽仆人,身影迅速变淡、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昏迷的韦弦,半截巨大的息嗜残骸,以及一片死寂的废墟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