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愈发密集。
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昏黄。
晴拉着“睦”的手腕,沿着RiNG后巷的方向快步走着,那是祥子最可能离开的路径。
他的衬衫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浑然不觉。
“睦”起初还带着那种玩味的表情,任由他拖着走,甚至偶尔会用指尖轻轻挠一下他的手腕内侧,像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但晴始终紧绷着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昏暗的角落,雨水顺着他紧抿的唇线滑落。
渐渐地,“睦”脸上的那点笑意也维持不住了。
她开始微微挣扎,声音里带上了不耐烦:
“小晴,够了!”
“淋雨很好玩吗?我们回去吧!”
晴不为所动,手上的力道甚至加重了几分。
他不能放她走,更不能让她以这种状态独自行动。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巷子尽头,即将转入更宽阔却也更空旷的街道时,晴的脚步顿住了。
在巷子最深处,一个几乎被垃圾桶和杂物堆阴影完全吞没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颤抖的身影。
天蓝色的头发被雨水彻底打湿,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大半,却依旧像细针一样扎进晴的耳中。
是祥子。
她果然没有走远。
她只是找了个最隐蔽、最不堪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而他身边的“睦”,在看到祥子的瞬间,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
之前那种陌生的、带着戏谑和轻快的光芒迅速褪去,如同潮水退潮般,露出了底下深藏的、更加复杂难辨的东西。
那里面有冰冷的审视,有一丝快意,甚至还有...某种近乎残忍的好奇。
她挣脱了晴的手,向前走了两步。
晴下意识地想拉住她,却见她已经停在了距离祥子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在雨中哭泣、显得无比脆弱的背影。
然后,“睦”开口了。
声音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钩子的亲昵,而是变回了平时若叶睦那种平淡无波、缺乏起伏的声线,模仿得惟妙惟肖。
“祥子,你在哭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声,落在祥子耳中。
祥子身体猛地一僵,擦脸的动作停住了。
她似乎没料到会有人找到这里,更没料到会是这个声音。
“睦”继续用那种平淡的、模仿着平时若叶睦的口吻说道:
“是因为刚才那首歌?”
“那首歌,怎么了?”
“不是很好听吗?”
“灯,唱得很努力。”
“大家,也弹得很努力。”
她每说一句,祥子的肩膀就颤抖得更厉害一分。
这些话,如果是出自平时的睦,或许只是不善言辞的笨拙安慰,甚至可能是一种试图理解的表现。
但此刻,从刚刚经历过舞台上那场“背叛”、心灵正处于最脆弱时刻的祥子听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盐。
《春日影》...那首充满了最初梦想与最终离别的歌......
灯唱得越努力,大家弹得越投入,就越是凸显出她的缺席,她的狼狈,她的...不被需要。
“很好听”?
“很努力”?
这简直是最残忍的肯定。
祥子的手指深深掐入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无法抬头,无法面对说出这些话的“睦”。
“睦”看着祥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似乎觉得很有趣,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祥子,你不在。”
“大家,也弹得很好。”
你不在,也没有关系。
没有你,她们依然能演奏出打动人的音乐,甚至......
更好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祥子。
她猛地抬起头,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被刺穿的绝望,以及一丝对眼前这个“睦”的茫然。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为什么...连睦也......
她不是唯一理解我处境的人吗?
她不是一直...站在我这边吗?
难道连这最后的堡垒,也要崩塌了吗?
巨大的绝望和孤立无援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就在这时,一把伞,在她头顶撑开。
粉色的伞面,在灰暗的雨巷和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和醒目。
不是常见的折叠伞,是一直被晴拿在手中的、那把若叶睦曾经在雨中想要追上祥子时抱着的、最终却未能送出的粉色长柄伞。
伞挡住了落在祥子身上的冰冷雨水,投下一片小小的、干燥的阴影。
祥子怔怔地抬头,顺着握着伞柄的那只骨节分明、同样被雨水打湿的手向上看,看到了若叶晴沉默的脸。
他没有看那个说出伤人之语的“睦”,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指责或惊讶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坚定地,为祥子撑起了这把迟来的伞。
就像是他代替了那个未能追上来的睦,终于在这场冰冷的雨中,为她挡住了些许风雨。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幕,将他和祥子与外面那个湿漉漉的、充满伤痛的世界暂时隔开。
也隔开了站在伞外、表情瞬间阴沉下来的“睦”。
晴的目光落在祥子布满泪水和雨水的脸上,那双浅金色的眼睛里没有怜悯,没有追问,只有一种深沉的、无声的释然。
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撑着伞。
在这个绝望的雨夜,这把突兀的粉色雨伞,和他沉默的存在本身,成了濒临崩溃的丰川祥子,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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