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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南京裹着草木萌发的清苦气息,梧桐新叶刚舒展成嫩黄的巴掌大小,叶脉里还凝着未褪的青涩,阳光透过枝叶筛下斑驳的光影,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投出晃荡的碎金。晨会刚结束,同事们陆续离开会议室,塑料椅腿划过地板的声响渐次消失,最后只剩下何世清和留在门口的小张、陈阳。小张手里攥着刚打印好的项目竞品分析,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边——那是苏苗苗以前教她的习惯,说“纸边磨软了不硌手”。陈阳则拎着两人的咖啡杯,热气氤氲中,他偷偷瞥了眼会议室里的身影,喉结轻轻滚动。

何世清仍坐在原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是苏苗苗以前思考时的习惯节奏,轻三下重一下,像在叩问什么,又像在和谁约定着节拍。她的目光牢牢黏在投影幕布上,那里还亮着“国家级‘记忆与传承’文化生态修复项目”的招标公告,黑体字在白幕上格外醒目,下方“最高中标金额”的数字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人心头发紧。

“陈哥,你看何姐那样……”小张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孙阿姨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她夜里偷偷去工作室,看见何姐对着空椅子喂牛奶。”陈阳抿了抿嘴,把咖啡杯放在门口的矮柜上,杯壁上贴着的便签写着“不加糖,温的”——那是何世清的口味,旁边另一个空杯的位置,本该贴着“半糖,多奶泡”的便签,那是苏苗苗的。“孙阿姨说,医生让别戳破,怕她精神彻底垮了。”他顿了顿,推了推小张的胳膊,“走吧,让她一个人静会儿,方案要是有需要,我们随时过来。”两人转身时,都刻意放轻了脚步,连关门都只留了道缝,怕惊扰了那不存在的“旁听者”。

公告下方附着项目简介:修复濒临衰落的古街区,不仅要修旧如旧,更要激活沉睡的文化记忆。旁边标注着参与投标的单位,都是业内顶尖的设计院——有曾拿下国际奖项的“筑境设计”,有深耕文化遗产修复三十年的“古建院”,竞争激烈得像淬了火。何世清终于从幕布上移开视线,伸手去够桌角的保温杯,手指却先落在了旁边的空位上——那里本该放着苏苗苗的粉色保温杯,杯盖上总挂着个小小的绒球,是何世清出差时买的。

她愣了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一模一样的粉色保温杯,小心翼翼地放在空位上,拧开盖子倒了半杯温水,又加了两勺蜂蜜:“你上次说嗓子干,蜂蜜水记得喝,别总喝冰咖啡。”做完这一切,她才端起自己的保温杯,抿了口温热的枸杞茶——那是孙婷婷早上泡的,说“熬夜伤肝,多喝点枸杞”。

李会计抱着账本路过,看见那两个并排的保温杯,脚步顿了顿,随即笑着走进来:“何姐,刚晨会漏了份报销单,你签个字。”她把单据放在何世清桌角,目光刻意绕开那个粉色保温杯,“对了,我侄子在古街区管委会上班,要是需要查产权资料,我让他帮忙弄,省得你跑一趟。”何世清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感激:“谢谢李姐,要是方便的话,我想查下巷尾‘鲁班堂’的历史档案,苗苗说那里以前是木工坊的核心。”

“哎,好嘞!”李会计爽快地应着,转身时,手在口袋里悄悄按了按手机——她要给侄子发消息,特意叮嘱“多找几份老照片,最好有当年工匠干活的,何姐用得上”。走到走廊尽头,她撞见正往这边来的陈阳,两人对视一眼,李会计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那粉色杯子,是苏丫头的吧?孙阿姨昨天托我留意着,别让旁人碰。”陈阳点点头,手里的文件夹上贴着张便签,是苏苗苗生前常用的荧光黄,上面写着“古街区调研注意事项”,是他早上照着苏苗苗的笔迹仿的,就盼着何姐看见能安心。

“苗苗,你看这个。”何世清伸手虚虚点了点幕布,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惊扰了身旁的人,“‘记忆与传承’,是不是和你去年在云岭村做的田野调查很像?你当时说,要让老人们的故事‘活’在墙缝里,不是挂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她拿起桌上的笔记本——是苏苗苗的,天蓝色的封面上画着小小的胡杨叶,叶脉是用红色水笔画的,那是两人在戈壁滩捡胡杨时,苏苗苗趁她不注意画的,里面记满了古村落的口述史和草图,纸页边缘还沾着点云岭村的泥土痕迹。

她翻到第17页,指尖轻轻抚过那句用红笔圈住的话:“文化不是陈列,是活着的温度,是王阿婆纳鞋底的针脚,是李爷爷晒茶的竹匾。”指尖的触感粗糙,那是苏苗苗写的时候太用力,笔尖划破了纸页,后来又用透明胶小心翼翼粘好的。何世清的眼眶微微发热,呼吸也跟着轻了些,像是怕吹乱了纸上的字迹:“你看,我们当时在云岭村做的老戏台修复,就是让村民重新回到戏台下听戏,而不是把它当文物供着。这个古街区项目,不就是把那个想法放大吗?”

她侧过身,肩膀微微倾斜,像是真的靠在某人身上,目光落在空椅上那处虚无的点——那是苏苗苗坐着时眼睛会看向的位置,平视前方,带着点倔强的认真。工作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鸟鸣,是苏苗苗以前最喜欢的麻雀,她说“麻雀叽叽喳喳的,像村里的街坊聊天”。何世清的眉头先皱了皱,嘴角也跟着抿紧,像是在听什么异议,连手指都下意识地攥住了笔记本:“你说竞争太激烈?可那些大设计院只会做‘面子工程’,他们不会蹲在老酱园门口看师傅翻酱,不会记得老木匠说的‘鲁班堂的梁要朝东南’。”

片刻后,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暖意,连眼角的细纹都染着温柔,像是听到了最贴心的鼓励:“你说风险大才值得试?对,就是这样!云岭村的老戏台,当初村支书都觉得我们疯了,说‘修好了也没人看’,可去年重阳节,全村的老人都坐在戏台下听戏,王阿婆还给我们送了她纳的鞋垫,说‘戏台暖,人心就暖’。”她轻轻点头,指尖在笔记本上敲了敲,正好落在苏苗苗画的胡杨叶上:“我们这次也能做到,是不是?”

“可是古街区比老戏台复杂多了。”何世清突然坐直身体,眉头重新皱起,语气带着理性的顾虑,像是在和自己争辩,又像是在和对面的人认真讨论,“老戏台是单一建筑,产权清晰,村民诉求也统一,无非是想有个聚会的地方。古街区不一样,产权分散,有私房,有集体房,还有租出去做小生意的,上次我路过,看见有户人家想把老墙拆了装空调,和管委会吵得不可开交。”

她伸手拿过桌上的古街区地图,是李会计侄子刚送过来的,上面用不同颜色标了产权归属,红色是私房,蓝色是集体房,黄色是租赁房,密密麻麻像张蜘蛛网。何世清用指尖点着地图上的红色区域:“还有非遗技艺,老木匠就剩一个92岁的张师傅,他儿子不想学,说‘做木工赚不到钱’;老酱园的刘老板想把店盘出去,去城里开超市;就连最火的‘德顺昌’中药铺,也只剩老板娘一个人守着,孙女在外地读大学,说毕业后不回来。”

她顿了顿,侧耳倾听的模样格外认真,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笔记本的页角,把那片胡杨叶卷成了小筒又松开:“用‘记忆种子库’串联起来?”她猛地眼睛一亮,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对!把每个店铺、每个老人的故事都记下来,数字化保存,做成二维码贴在门上,游客扫码就能听张师傅讲木工技巧,听刘老板说酱园的秘方!然后在街区中心做个‘记忆展陈馆’,把老锯子、老酱缸、老药柜都放进去,让年轻人能摸得着、看得见!”

她越说越兴奋,伸手去碰那个粉色保温杯,却先停在半空,像是怕烫着对方:“你是不是还想说,要让这些记忆‘动’起来?比如让张师傅每周带一次木工体验课,刘老板教大家腌酱瓜?对!这样文化就不是死的了,是能传下去的!”她的声音带着苏苗苗特有的雀跃,连坐姿都变了,身体微微前倾,像个急于分享秘密的孩子——那是苏苗苗想到好点子时的模样,何世清以前总笑她“一激动就坐不稳”,如今却学得惟妙惟肖。

门口的陈阳刚要进来送资料,看见这一幕,脚步硬生生停住。他手里拿着张师傅的木工坊老照片,是李会计侄子找到的,照片里的张师傅还是个小伙子,身边围着几个学徒,背景里的“鲁班堂”牌匾清清楚楚。陈阳悄悄把照片放在门口的矮柜上,附了张便签:“何姐,李会计侄子给的老照片,张师傅年轻时的。”他没敢敲门,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身离开——他知道,此刻的何姐,正和她心里的“苏苗苗”聊得火热,不该被打扰。

这种分裂的自问自答,早已成了工作室的常态。从最初的震惊担忧,到后来的默契配合,同事们只用了三天。小张会特意在打印资料时多打一份,放在苏苗苗的空桌上;李会计做账时,会在“办公用品”栏里多写一支粉色钢笔——那是苏苗苗常用的牌子;陈阳每次汇报工作,都会下意识地说“何姐,苏姐之前提过的那个想法,我们要不要再细化下”。他们都知道,这个虚幻的“苏苗苗”,是支撑何世清走下去的唯一支柱。

而何世清,在这种“双人合作”的状态里,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她抱着苏苗苗的笔记本泡在市图书馆的地方志阅览室,整整一个星期,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晚上闭馆才走。管理员王老师认识苏苗苗,去年苏苗苗做云岭村项目时,也在这里泡了很久,看见何世清抱着那本天蓝色笔记本,叹了口气,特意给她留了靠窗的位置,桌上总摆着一杯温茶——那是苏苗苗以前爱喝的碧螺春。

“王老师,您还记得苏苗苗吗?”有天中午,何世清看着窗外的梧桐树,突然问。王老师正在整理旧报纸,闻言动作顿了顿,笑着说:“记得啊,那个爱问问题的小姑娘,总追着我问‘民国时期的古街区有多少家酱园’,还给我带过她妈妈腌的酱瓜。”何世清的眼睛亮了亮,像是听到了什么喜讯,侧头对着身旁的空位说:“你看,王老师还记得你给她带酱瓜呢,说比买的好吃。”她顿了顿,又用苏苗苗的语气说:“那当然,我妈腌酱瓜的手艺是祖传的!”

从图书馆出来,她顶着初春的寒风去古街区实地调研。风里带着老酱园的咸香和中药铺的苦涩,那是苏苗苗在笔记本里写的“古街区的味道”。她在老酱园门口站了整整一下午,看着刘老板翻酱时的动作,手指在手机上记着:“翻酱要顺时针,每小时一次,阳光最足的时候要把酱缸盖掀开,让酱‘晒足太阳’。”刘老板以为她是来采访的记者,叹着气说:“这手艺没人学咯,我孙女说‘闻着就咸得慌’。”何世清突然说:“要是有年轻人来学,您愿意教吗?我们可以给您做个‘老手艺课堂’,让大家来体验。”

刘老板愣了愣,随即苦笑:“谁愿意学啊?”何世清侧头,像是在听什么,然后认真地说:“会有的,很多人想知道老味道是怎么来的。”她从包里掏出苏苗苗的笔记本,翻到写着“酱园记忆”的那页,“你看,我朋友去年在云岭村做老戏台,一开始也没人信,后来全村人都来帮忙。”刘老板看着那本写满字的笔记本,又看了看何世清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要是真有人来,我就教。”

她还找到社区里92岁的张师傅,张师傅的木工坊早就改成了杂物间,墙角堆着些老锯子、老刨子,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何世清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擦着一把老锯子,张师傅坐在藤椅上,眯着眼睛说:“这锯子是我爹传下来的,当年建‘鲁班堂’,全靠它锯梁木。”“您能给我讲讲‘鲁班堂’的布局吗?”何世清问,手里的笔飞快地记着。张师傅叹了口气:“早忘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何世清没气馁,从包里掏出陈阳放在门口的老照片,递到张师傅面前:“您看这张照片,是您年轻时的木工坊。”张师傅接过照片,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手指颤抖着摸着照片里的“鲁班堂”牌匾:“这是民国三十年拍的,那时候我才二十岁,跟着我爹学木工。”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当年的布局,“堂屋中间是鲁班像,左边是工具架,右边是学徒的工作台,梁要朝东南,说是‘纳阳气’。”何世清一边记,一边侧头说:“听见没?梁要朝东南,修复的时候不能改,这是规矩。”她的语气带着点撒娇的固执,和苏苗苗一模一样。

回到工作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楼道里的灯都亮了,只有苏苗苗的空桌上还摆着小张留的热包子——是苏苗苗爱吃的猪肉白菜馅,小张特意让楼下的包子铺多放了点姜,说“苏姐怕腥,多放姜能去味”。何世清拿起一个包子,放在苏苗苗的空碗里,又拿起一个自己吃着,走到电脑前打开文档。

“苗苗,老木匠说当年的‘鲁班堂’在巷尾第三间,现在改成杂物间了。”她一边敲键盘,一边对着空椅说,“我想把这里改成‘活态工坊’,让老匠人带年轻人做木工,里面放个‘工具记忆墙’,把老锯子、老刨子挂上去,标上主人的故事,比如张师傅的爹传下来的那把锯子,就写‘1941年,张老根用它锯成鲁班堂主梁’。”她咬了口包子,等了两秒,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你说加个‘木工体验区’?让小朋友做小凳子、小书架?这个主意好!张师傅说他以前带过小学生做木工,孩子们可喜欢了。”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活态工坊”的设计图渐渐成型:堂屋中间复原鲁班像,左边是工具记忆墙,右边是工作台,靠窗的位置留了个体验区,摆着矮桌和小锯子。她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图标,是个小朋友举着小凳子笑,旁边写着“安全第一,用圆头锯子”——那是苏苗苗画图时的习惯,喜欢加些可爱的小图标,何世清以前总说“太幼稚”,如今却一笔一划画得格外认真。

陈阳加班改设计图,路过何世清的工位,看见那个小图标,忍不住笑了——和苏苗苗去年画的“云岭村戏台图标”一模一样。他走进去,把一杯温牛奶放在何世清桌上:“何姐,加点班,别太累了。”何世清抬起头,笑着说:“苗苗说要把体验区的桌子做矮点,小朋友坐着舒服,你帮我看看这个高度合适吗?”她指着屏幕上的尺寸,陈阳凑过去,认真地说:“这个高度正好,苏姐考虑得周到。”他特意说了“苏姐”,何世清的眼神更亮了,像是得到了认可的孩子。

“对了,何姐,”陈阳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份文件,“古街区的产权资料,李会计侄子整理好了,红色私房的业主名单都在这,有几户之前反对修缮,我们可能要上门沟通。”何世清接过文件,翻了两页,眉头皱了起来:“这户王大爷,上次我看见他想拆老墙装空调,和管委会吵得很凶。”她侧头,像是在听什么,然后说:“苗苗说,去他家的时候带点伴手礼,比如老酱园的酱瓜,他以前是酱园的学徒,肯定喜欢。”

陈阳愣了愣,随即点头:“好,我明天去买。”他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苏苗苗的笔记本里确实写着“和老人沟通要投其所好”,何世清早已把笔记本里的内容刻进了心里,连带着苏苗苗的思维方式,都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他转身离开时,看见何世清把那份产权资料放在苏苗苗的空桌上,轻声说:“明天我们一起去见王大爷,好不好?”空荡的工位没有回应,只有窗外的月光,落在那份文件上,泛着淡淡的银辉。

第二天一早,何世清和陈阳带着老酱园的酱瓜,去了王大爷家。王大爷的家在古街区中间,老墙确实被砸了个洞,露出里面的青砖,空调外机就挂在洞上。看见何世清和陈阳,王大爷没好脸色:“又是来劝我拆空调的?门都没有!”何世清没急着说话,而是把酱瓜递过去:“王大爷,这是刘老板腌的酱瓜,按您当年教他的方子腌的。”

王大爷愣了愣,接过酱瓜,打开盖子闻了闻,眼睛亮了:“这味道……是我当年教他的!”何世清笑了,侧头对着身边的空位说:“我就说王大爷会喜欢吧,你还不信。”她随即换回自己的语气,认真地说:“王大爷,我们不是来拆您空调的,是想给老墙装个装饰框,把空调外机包进去,既好看,又不破坏老墙。”

她从包里掏出设计图,指着上面的装饰框:“您看,这个框是用老木头做的,上面刻着酱园的图案,和您以前在酱园当学徒时的招牌一样。”王大爷凑过去,看着设计图上的酱园图案,突然叹了口气:“我以前在‘福顺酱园’当学徒,老板的女儿最喜欢我腌的酱瓜,后来酱园拆了,就再也没见过那样的图案了。”

“我们想把‘福顺酱园’的故事放进‘记忆种子库’里。”何世清说,“您给我们讲讲当年的事,我们录下来,做成二维码贴在您家墙上,以后大家路过,就能听见您的故事。”王大爷的眼睛红了,他拉着何世清的手,絮絮叨叨地讲着当年的酱园:“老板姓周,人特别好,酱缸要晒足一百天,少一天都不行……”何世清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像是在和身边的人分享:“听见没?酱缸要晒足一百天,这就是老手艺的规矩。”

从王大爷家出来,陈阳忍不住说:“何姐,您怎么知道王大爷是酱园学徒?”何世清笑着说:“苗苗在笔记本里写的,上次她来古街区调研,和王大爷聊过天,说他最怀念当学徒的时候。”陈阳心里一酸——苏苗苗的笔记本里确实有这段记录,可何世清却说是“苗苗告诉她的”。他没戳破,只是说:“苏姐考虑得真周到。”

回到工作室,何世清立刻打开电脑,把王大爷的故事记下来,标题是“福顺酱园的一百天酱香”。她对着空椅说:“我们把每个店铺的故事都做成卡片,放在‘记忆展陈馆’里,游客可以拿一张,去对应的店铺打卡,集齐十张就能换一份老手艺体验券,好不好?”她顿了顿,又拍手说:“你说加个‘故事墙’?让游客也写自己的故事?对!这样古街区就不只是老人们的记忆,也是所有人的记忆!”

小张端着刚泡好的碧螺春进来,放在苏苗苗的空桌上:“何姐,苏姐爱喝的碧螺春,我泡好了。”她看见屏幕上的“故事墙”设计,笑着说:“这个主意真好,上次我们去云岭村,村民们也在戏台上贴了自己的故事,特别感人。”何世清的眼睛亮了:“苗苗也是这么说的!她说故事要大家一起写,才有意思。”小张点点头,转身时,眼泪悄悄掉了下来——苏苗苗确实说过这句话,那是在云岭村戏台竣工的那天,可如今,却成了何世清和“她”的对话。

接下来的几天,何世清把重点放在了“嗅觉记忆巷道”的设计上。她总说“苗苗最在意味道,要让古街区的味道‘活’过来”。回到工作室,她打开空白文档,手指悬在键盘上,却先转头拿起那个粉色保温杯,递到空椅前:“先喝口水,慢慢想,不急。”她自己也喝了口枸杞茶,然后说:“上次你说的‘嗅觉记忆’,我查了资料,用香氛装置模拟中药铺、炒茶、酱园的味道,顺着巷道布置,像一条气味时光隧道。游客从巷口走进来,先闻到酱园的咸香,然后是中药铺的苦涩,最后是炒茶的清香,就像走回了几十年前的古街区。”

她敲了几行字,又停下,蹙眉道:“但成本太高了,一套香氛装置要好几万,古街区有五条巷道,算下来要几十万,招标方肯定不批。”她托着下巴沉思,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纠结。她伸手去碰苏苗苗的笔记本,翻到写着“自然的味道”的那页,上面画着几株植物:薄荷、紫苏、藿香。那是苏苗苗在云岭村发现的,说“自然的味道最舒服,还能驱蚊”。

“用本地的香草?”何世清突然拍手,声音里带着苏苗苗特有的雀跃,连椅子都差点被带得往后滑,“比如中药铺门口种薄荷、紫苏,薄荷的清凉味和中药的苦涩味配在一起,就是老药铺的味道;酱园旁边种藿香,藿香的清香能中和酱的咸香;炒茶铺门口种桂花,秋天开花时,茶香混着桂花香,就是以前的味道!”她飞快地敲击键盘,屏幕上的“嗅觉记忆巷道”方案逐渐丰满,“而且这些香草都是本地的,好养活,村民们也会种,还能让他们来打理,既省钱又自然,夏天还能驱蚊!”

她在方案里详细写了香草的种植位置:中药铺门口种两排薄荷,窗台上摆紫苏;酱园围墙边种藿香,沿着墙根种一圈;炒茶铺门口种三棵桂花树,树下摆石桌石凳。她还备注着“春天种薄荷,夏天开蓝花,和老砖墙配;秋天桂花开花时,在石桌摆茶席,让游客喝炒茶”——这些细节,细腻得像苏苗苗写的散文,连香草的花期和搭配都考虑到了。

李会计进来送报销单,看见屏幕上的方案,忍不住说:“何姐,这个想法真好,既省钱又有新意。”何世清笑着说:“是苗苗想到的,她总说‘自然的东西最有生命力’。”李会计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个粉色保温杯上,轻声说:“苏姐要是在,肯定很开心。”何世清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亮了:“她在啊,她一直在我身边。”李会计没再说话,只是把报销单放在桌角,悄悄退了出去——她知道,有些话,不能说破。

晚上,孙婷婷来送夜宵,刚走到工作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何世清的声音:“苗苗,你看这个香草的照片,薄荷的叶子是锯齿状的,紫苏是紫色的,好看吗?”孙婷婷推开门,看见何世清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香草图片,和空椅上的“人”分享,桌上还摆着她早上带来的香草盆栽——是她特意去花鸟市场买的,薄荷和紫苏长得绿油油的。

“妈,你来了。”何世清抬起头,笑着说,“苗苗说这个香草盆栽好看,明天我们带去古街区,让刘老板看看,能不能种在酱园门口。”孙婷婷把保温桶放在桌上,里面是何世清爱吃的番茄鸡蛋面,还有一碗单独的,放在苏苗苗的空碗里——是苏苗苗爱吃的阳春面,放了点葱花,“苗苗也饿了吧?快吃面,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的语气自然得仿佛真有人在那里,甚至还伸手理了理空椅上的针织外套——那是苏苗苗的,孙婷婷特意带来的,说“夜里凉,给苗苗披着”。

何世清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阳春面,放在苏苗苗的空碗里,轻声说:“慢点吃,有点烫。”然后才开始吃自己的番茄鸡蛋面。孙婷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女儿的动作,心里像被细针密密地扎着,疼得发木。她想起早上去花鸟市场,老板问她“买这么多香草干什么”,她只能强笑着说“给女儿种着玩”;想起昨天偷偷去医院咨询医生,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引发的人格解离,只能慢慢疏导,不能强行戳破,否则会加重病情”;想起夜里睡不着,翻着苏苗苗的照片,照片里的姑娘笑得一脸灿烂,拉着何世清的手说“阿姨,等项目做完,我和清清就结婚”。

“妈,你怎么不吃?”何世清抬起头,看见孙婷婷盯着空碗发呆,忍不住问。孙婷婷回过神,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妈不饿,看着你们吃就好。”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睛里泛着泪光,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不能哭,她要是哭了,女儿就撑不住了。

何世清没察觉母亲的异样,又开始和“苏苗苗”讨论方案:“明天我们去和招标方沟通,你说要重点讲‘记忆种子库’还是‘活态工坊’?”她侧头,像是在听什么,然后说:“讲‘记忆种子库’?对,招标方最在意文化传承,‘记忆种子库’能把所有故事都保存下来,是根基。”她放下筷子,拿起方案稿,指着上面的内容:“你看,这里写了要和大学合作,让历史系的学生来做口述史采集,这样既专业又能培养年轻人的兴趣,招标方肯定喜欢。”

孙婷婷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突然说:“清清,要是累了,就休息几天,妈陪你去南京大屠杀纪念馆走走,苗苗以前不是想去吗?”何世清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暗:“等项目结束再去,苗苗说要先把方案做好,这是我们一起的目标。”她的语气带着点固执,孙婷婷没再劝

陈阳送咖啡进来时,正好看见何世清对着空椅说:“回声墙用青石板做,刻上老居民的口头禅,比如王阿婆的‘慢点走,当心台阶’,李师傅的‘刚炒的茶,来尝尝’,游客也能写便签贴上去。”她转头看见陈阳,笑着说:“苗苗想到的,说这样墙就有了人气。”陈阳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看着屏幕上充满温度的方案,喉结滚动了一下:“苏姐……说得对,比单纯的涂鸦墙有意义多了。”

何世清常常工作到深夜,工作室里只亮着她桌前的台灯,旁边的空桌上摆着苏苗苗的熊猫杯,里面永远是温的菊花茶——苏苗苗说熬夜喝这个清肝。遇到瓶颈时,她会把苏苗苗的录音笔拿出来,里面是去年两人讨论云岭村项目时的对话,“清清,你太理性啦,要记得每个建筑背后都有人的故事”。听着录音,她会对着空气说:“我又太急了是不是?”然后沉默片刻,眼中就会重新亮起光。

孙婷婷知道女儿在忙项目,每天晚上都会来送夜宵。有天深夜她推开门,看见何世清正把一件针织外套搭在空椅上,嘴里说着:“夜里凉,别冻着,我给你带了热牛奶。”孙婷婷的心一揪,却笑着把保温桶递过去:“苗苗也饿了吧?我做了你们爱吃的糖心蛋,清清你给她剥一个。”何世清果然拿起一个蛋,小心翼翼地剥着,放在空碗里,“慢点吃,刚煮好有点烫。”

提交方案的截止日期前夜,工作室的灯亮了一整晚。小张和陈阳也留下来帮忙,打印、装订,看着何世清对着方案封面,用苏苗苗的语气说:“标题用手写体吧,像咱们以前一起写作业那样。”然后她拿起苏苗苗的钢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记忆里的古街区——活态传承方案”,字迹里竟有了几分苏苗苗的娟秀。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工作室时,厚厚的方案摞在桌上,封面压着苏苗苗的工牌——那是孙婷婷特意带来的,背面还贴着两人的合影。何世清轻轻抚摸着工牌,转头对空椅露出疲惫却满足的微笑:“苗苗,我们做到了。你看,这就像我们一起写的另一本书,书里的每个人都活着,每个故事都有温度。”

小张端着豆浆进来,看见何世清把工牌放进胸前的口袋,像是怕谁碰着。她放下豆浆,轻声说:“何姐,方案肯定能中,苏姐……肯定也为你高兴。”何世清抬起头,眼里闪着光,不是幻觉的迷茫,而是真实的坚定:“不是‘为我’,是‘我们’。”

阳光洒满工作室,照亮了空椅上的针织外套,也照亮了何世清眼底的光。在她的世界里,苏苗苗从未离开,只是化作了她笔尖的灵感、方案里的温度,化作了她重新站起来的力量。这场带着悲伤的融合,在废墟之上,开出了最坚韧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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