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摇头：“没被欺负。”
见她不想说，王春花没有再追问。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李红梅突然停下脚步。
“娘，我感觉喘不来气。”
王春花直接走进她家厨房，拿了两个硬邦邦的馍馍，拉着人往旁边竹林走去。
婆媳俩坐在地上，王春花把一个馍馍递过去。
“说吧。”
李红梅咬了一口，想起李老太的话，没忍住干呕起来。
李红英那天说的虽然也恶心，但起码李耀祖是弟媳的丈夫。
现在……现在……
王春花不停拍着李红梅的背：“吃不下就先别吃，别浪费粮食。”
李红梅忍不住了，扑到王春花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觉得好恶心好恶心……”
明明不关她的事，她也搞不懂自己现在是怎么了。
王春花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你好好说，老娘好好给你分析分析。”
李红梅磕磕绊绊，把李老太今天的话复述了一遍。
“娘，我……我……”
她“我”了好久，后面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王春花皱着眉头：“你想救她？”
李红梅茫然：“我也不知道，我…我…娘，你不骂我？”
她以为肯定会被骂的，毕竟婆婆最讨厌多管闲事。
王春花叹气：“我骂你干啥？从你进门那天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好的，不然老大那么久才寄十块钱回来，你早该闹了。”
虽然没被骂，但李红梅更茫然了。
“娘，我…我好像帮不了她。”
王春花啃着馍馍：“能帮，但你就不怕救个白眼狼回来？就算不是白眼狼，也麻烦得很。”
她很怕麻烦，但这事吧……那张小脚确实不像个人。
李红梅抓住她的手：“娘，我想试试。”
哪怕最后没救出来，哪怕最后真是个白眼狼…那她也认了。
王春花叹气：“救出来她住哪？她跟你妹妹情况不一样，她也未必能舍得孩子。”
见李红梅沉默，她又补了一句：“你要救人，也得当事人同意再做打算。”
这世界傻瓜很多，比如以前的顾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她家里那么多人都没救了，这事谁能说得准？
李红梅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馍馍，吃完后她目光坚定。
“娘，我还是决定试一试。”
王春花也没反对：“试试呗，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
心好的人就这样，容易把别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
这也是她当初乐意教李红梅的原因之一，虽然懦弱，但心本质是好的。
王春花小声说：“你找机会偷偷回去找个熟人问下她，如果她同意，老娘再给你支招。”
李红梅点头：“行。”
竹林不止她们婆媳两个，还有鬼鬼祟祟尾随偷听的丫蛋和毛蛋。
丫蛋听完就往后退，跑回家啃馍馍，当作啥也没发生。
毛蛋脚步一拐，去黄赖头家缠着拿了好药，回来正好撞见李红梅走进院子。
“娘，我再给你包扎一下。”
李红梅有些讶异：“哎呦，你咋知道我受伤了？”
丫蛋反应很快：“我和哥哥回来的时候，听大嘴婆婆说的！”
她跑过去，拉着李红梅坐下：“娘，呼呼~”
毛蛋蹲下给清理伤口上药，那神情像是在做天大的事。
丫蛋从头到尾都没闲着，一直在旁边帮忙吹吹。
王春花多看了丫蛋两眼，笑笑进屋去了。
上工声响起，李红梅去找顾德请假，下午早下工两个小时。
顾德看看她的手，爽快点头同意。
“你可多注意些，咱老农民就是靠手吃饭。”
李红梅点头：“我知道了。”
田里热火朝天，丫蛋在床上呼呼大睡。
毛蛋不知道去哪里抓了两个麻雀，把抢收前新搓的药丸子掰开喂进去。
一秒，两秒，三秒……麻雀倒地不起。
确定它们死了，毛蛋直接把麻雀尸体埋在院子的枣树下。
又仔细把手洗干净，他躺在妹妹身边，脑海里都是李红梅今天哭的模样。
毛蛋今天才发现，除了狗崽子，李红梅难受…他心里也会难受。
这感觉很奇妙，他一直以为除了狗崽子自己谁都不在乎。
可今天的事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丫蛋醒来就对上一双失神的眼睛，她被吓得差点蹦起来。
“哥哥，你吓到我啦！！”
毛蛋摸摸她的耳朵，学着村里的老人语气。
“摸摸毛，吓不着。”
丫蛋原谅他了，蹦蹦跳跳去茅房。
准备出门的时候，毛蛋突然问：“妹妹，为啥今天你中午要说谎？”
丫蛋回头看他：“娘已经很难过啦，她知道的话还得费心思哄咱们。”
毛蛋抿抿唇：“如果你能帮娘，你会帮吗？”
丫蛋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问：“会，就是帮不上忙才假装不知道呀。”
毛蛋点点头，兄妹俩手牵手一起捡稻穗。
今天李红梅下早工，她也没特地跟两孩子说，反正天黑之前自己肯定能到家的。
从竹林穿过去，一路脚步急促。
李红梅找的是同村心好的婆婆，偷偷摸摸蹲了许久才找到机会。
老婆婆家就和李家隔了两间屋子，听到李红梅是为这事来，她重重叹了口气。
“小水是可怜人…舍不得孩子也是舍不得两个闺女，金坨坨他…他都故意往小水身上撒尿。”
“你那两个侄女也可怜，要不是现在抢收，估计都已经给卖出去了…之前就有人来看过，价格没谈好才没成。”
李红梅握住她的手：“婆婆，你帮我问问她，问她愿不愿意离开李家？以后靠自己双手过日子…堂堂正正做人。”
老婆婆有疑惑：“以前李耀祖没傻的时候，你回娘家小水也没个好脸…你为啥还要帮她？”
李红梅抹掉眼泪：“我…就当是我再救我自己一次吧。”
以前回娘家，弟媳是没有好脸不错。
但…有一年冬天，那天很冷。
她的那份饭里，底下多了一块带毛的猪头肉。
回去的路上，李红梅心里依旧很沉重。
走进院子，她看到毛蛋在家，有些纳闷。
“毛蛋，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妹妹呢？”
毛蛋仔细把手洗干净后，走进房间。
“我肚子饿了，回来拿块桃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