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破晓,孙悟空一个翻身爬起,快步去牵马,一边还打着哈欠。猪八戒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去整理担子。老王又让老妈妈准备了些点心汤水解渴,三人接过点心,连声道谢之后便告辞上路。
老者站在门口,叮嘱道:“此去若途中有什么意外,务必再回到寒舍。”
孙悟空翻身上马,回头大声道:“老儿,别说些丧气话。我们出家人,不走回头路。”说罢,一抖缰绳,猪八戒挑起担子,师徒三人向西而行。
三人前行,不到半日,便遇到一座高山。
这山,实在是险峻异常,只见那山高耸入云,岭峻崖峭,壑深泉响,花艳夺目。山接青天,涧通地府,山前云翻石怪,崖后藏龙洞与滴水岩。其间鹿獐蟒猿、虎蛟等异兽出没,飞禽走兽受惊奔走,青山似玉,云雾如烟。
师父轻抖缰绳,缓缓催动银骢马,孙大圣放慢脚步,警惕地四处张望,猪悟能扛着担子,嘴里嘟囔着,慢慢前行。
正看着山,忽然一阵旋风呼啸而来。
唐三藏在马上心中一惊,连忙拉住缰绳,转头喊道:“悟空,起风了!”
孙悟空抬头看了看天,不以为然道:“风有什么可怕的!这不过是天地间四季流转的正常气象,有何可惧?”
唐三藏眉头紧皱,神色紧张道:“这风来势不善,与平常的天风不同。”
孙悟空疑惑地问道:“怎么见得与天风不同?”
只见那风巍巍荡荡、飒飒飘飘自碧霄来,吹过之处,山岭树木怒吼摇曳,“哗啦啦”作响,岸边园内柳晃花飞,花瓣漫天飞舞。舟船匆忙系缆抛锚,船身随着波浪剧烈摇晃。行人樵夫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猴鹿惊逃,满山遍野都是它们逃窜的身影。桧柏松篁受损,枝叶纷纷折断。尘沙飞扬,江浪翻涌,涛声震耳欲聋。
猪八戒赶忙上前,一把扯住孙悟空的衣角,焦急地说道:“师兄,这风太大了!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孙悟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调侃道:“兄弟真没出息!风大就躲,要是当面撞见妖精,又该如何是好?”
猪八戒一脸无奈,嘟囔道:“哥啊,你难道没听过‘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吗?我们躲一躲,也不算丢人。”
孙悟空双手抱胸,自信满满道:“先别说话,等老孙抓一把这风来闻闻。”
猪八戒瞪大了眼睛,笑道:“师兄又说大话了,风怎么能抓来闻?就算抓得来,也早从指缝间溜走了。”
孙悟空嘿嘿一笑,道:“兄弟,你不知道老孙有个‘抓风’的法子。”
好个大圣,等风头过去,伸出右手,迅速抓住风尾处,放在鼻下闻了一闻,顿时皱起眉头,神色凝重道:“果然不是好风!这风带着股腥气,不是虎风,定是妖风,其中必定有古怪。”
话还没说完,只见山坡下,一只斑斓猛虎,四蹄飞奔而出,“嗷呜”一声怒吼,吓得唐三藏在雕鞍上坐不稳,一个跟头从白马上摔下,斜靠在路旁,脸色惨白,真可谓魂飞魄散。
猪八戒扔下行李,操起钉耙,大喝一声:“孽畜!往哪里跑!”不等孙悟空上前,便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劈头就筑。
那老虎竟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抬起前左爪,抠住自己胸膛,往下一抓,“刺啦”一声,竟把皮给剥了下来,站在一旁化作一妖怪。
那妖怪喊道:“慢着!慢着!我等并非旁人,乃是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如今奉大王严令,在山中巡逻,正要抓几个凡人回去当下酒菜。你们是哪里来的和尚,竟敢擅自动兵器伤我?”
猪八戒横眉竖目,破口大骂道:“你这孽畜!你可认得我!我们可不是普通的过路凡人,乃是东土大唐御弟唐三藏的弟子,奉圣旨前往西方拜佛求经。你趁早远远避开,让出大路,莫要惊吓了我师父,饶你一条性命;若是还像先前那般张狂,我这钉耙可不会留情!”
那妖精哪肯听他分说,快步上前,摆开架势,朝着猪八戒劈脸抓来。猪八戒急忙闪过,抡起钉耙就筑。那怪手中没有兵器,转身就跑,猪八戒在后面紧追不舍。
那怪跑到山坡下,在乱石丛中,取出两口赤铜刀,急速挥舞起来,刀光闪烁,转身迎战。两人在坡前你来我往,一冲一撞,斗在一处。
这时,孙悟空赶忙扶起唐三藏道:“师父,您别怕。且坐着,等老孙去帮猪八戒一把,打倒这妖怪好赶路。”
唐三藏这才坐起身来,浑身战战兢兢,嘴里不停地念着《多心经》。
那孙悟空二话不说,瞬间扯出铁棒,猛地一声大喝:“拿了!”与此同时,猪八戒也抖擞起十二分精神,大吼一声,奋勇向前冲去。那妖怪本就难以抵挡二人的攻势,顿时阵脚大乱,慌不择路地败下阵去。
孙悟空双目圆睁,大声喊道:“别饶了他!务必追上!”说罢,他俩一个抡起钉钯,虎虎生风,一个高举铁棒,气势如虹,气势汹汹地朝着山下追来。
那妖怪吓得慌了神,急忙使了个“金蝉脱壳计”,就地一滚,“嗖”的一下变回了原本的猛虎模样,撒开四蹄拼命逃窜。
孙悟空与猪八戒怎肯轻易罢休,紧紧盯着那只虎,一心要将其除根,脚下步子愈发加快。
那妖怪见他俩追得极近,心中暗暗叫苦,忙又伸手狠狠抠住胸膛,用力把虎皮剥下,苫盖在那卧虎石上,而后身子一扭,脱了真身,化作一阵狂风,“呼”的一声径直回到了路口。
此时,路口处,师父正在专心念着《多心经》,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临近。冷不防被妖怪一把抓住,妖怪大喝一声,乘着长风,将唐三藏给摄走了。
可怜那唐三藏啊!真是江流注定多灾多难,想要在寂灭门中修行圆满,实在是千难万难。
那妖怪将唐三藏擒到洞口,猛地止住狂风,对着守门的小妖大声说道:“你快去禀报大王,就说前路虎先锋抓了一个和尚,正在洞外等候命令。”
黄风怪在洞内听闻,传令让他进来。这虎先锋腰别着两口赤铜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唐三藏,一路小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地说道:“大王,小将本事虽不高,承蒙您差遣去山上巡逻,正巧遇到一个和尚。他乃是东土大唐皇帝御弟唐三藏法师,正要前往西方拜佛求经,被我擒来献给大王,权当一顿美味佳肴。”
黄风怪听了这话,不禁吃了一惊,眉头紧皱,说道:“我先前听闻有人传言:这唐三藏法师是大唐奉了旨意去取经的神僧,他手下有个徒弟,名叫孙孙悟空,神通广大,智谋过人。你是如何将他擒获的?”
先锋赶忙回答道:“他有两个徒弟:先来的那个,使一柄九齿钉钯,生得嘴长耳大;另一个使一根金箍铁棒,生得火眼金睛。他俩正追着小将打斗,小将我灵机一动,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这才寻得脱身之机,把这和尚抓来,献给大王,略表敬意。”
黄风怪沉思片刻,缓缓道:“先别吃他。”
先锋满脸疑惑,挠挠头问道:“大王,见了食物不吃,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黄风怪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有所不知。吃了他倒没什么,但只怕他那两个徒弟找上门来吵闹,实在不太稳妥。暂且把他绑在后园的定风桩上,过上三五日,若他两个不来搅扰,到那时,一来他身子也干净了,二来也省了许多麻烦,我们便可随心所欲,或煮或蒸,或煎或炒,慢慢享用也不迟。”
先锋听了,恍然大悟,大喜道:“大王深谋远虑,所言极是。”随即转头大声吩咐道:“小的们,把他带下去。”
话音刚落,旁边立刻拥上七八个负责绑缚的小妖,像老鹰抓燕雀一般,迅速将唐三藏绑得绳索缠绕,结结实实。这正是苦命的江流儿满心思念孙悟空,遇难的神僧苦苦想念悟能。
唐三藏忍不住悲叹道:“徒弟啊!不知你们在何处擒怪,哪里降妖,为师却被这魔头捉来,遭此毒手,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你们相见!好苦啊!你们若能早些赶来,或许还能救我性命;要是来得太迟,恐怕为师就性命难保了!”说着,一边悲叹,一边泪如雨下,那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且说那孙悟空和猪八戒,追赶着老虎下了山坡,只见那老虎跑着跑着便“噗通”一声倒下了,趴在崖前一动不动。
孙悟空见状,毫不犹豫地举起铁棒,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打去,只听“当”的一声,却震得自己手生疼。
猪八戒也不甘示弱,大喝一声,又用钯狠狠筑了一下,“咔嚓”一声,结果钯齿都被迸了起来。两人凑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张虎皮盖着一块卧虎石。
孙悟空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我们中了他的计!”
猪八戒一脸茫然,忙问:“中了什么计?”
孙悟空心急如焚,跺脚说道:“这叫‘金蝉脱壳计’,他把虎皮留在这里,自己却跑了。我们赶紧回去看看师父,别让师父遭了毒手。”两人不敢耽搁,急忙转身,一路小跑着返回,却发现唐三藏早已不见踪影。
孙悟空急得大喊如雷,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这可如何是好!师父已被他抓走了!”
猪八戒牵着马,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忍不住哭喊道:“天哪!天哪!这可到哪里去找师父啊!”
孙悟空抬头跳着,双手挥舞着说道:“别哭!别哭!一哭就没了斗志。想来师父横竖就在这山中,我们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