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快尝尝!这家的毛肚和黄喉绝了!」
「涮个几秒就行,又脆又嫩!」
他伸手拿公筷要去夹菜。
秦璃的目光却落在我刚脱下来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刚才脱外套时。
不小心碰到了服务员小哥递碗碟的手。
刘哥顺着秦璃的目光看过去。
不明所以。
「秦总?」
秦璃没看他。
视线依旧停在我的外套袖子上。
那双猫耳。
不自然地微微向后撇着。
「衣服。」
她开口。
声音突然冷了一个度。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外套。
袖子靠手肘位置。
粘上了一小片极其不起眼的白色粉末。
像是刚才沾到了一点隔壁桌小孩吃的爆米花碎屑。
我赶紧伸手去掸。
「哦!可能蹭到了点脏东西...」
「别碰。」
秦璃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冰封的力度。
把我的手钉在半空。
刘哥也愣住了。
举着筷子。
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
秦璃拿起桌上的手机。
飞快摁了两下。
放下手机。
看向我。
眼神是命令式的。
「脱掉。」
「现在。」
店里人声鼎沸。
红油锅底咕嘟咕嘟翻腾着滚烫的泡沫。
我们这个小角落。
气温却陡然降到了冰点。
「啊...秦总?」
我有点懵。
完全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
就沾了点爆米花碎?
脱衣服?
刘哥更是直接傻眼。
尴尬和惊疑写在脸上。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打圆场。
「那个...秦总...」
秦璃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只看着我。
眼神锐利得能刺破人灵魂。
「我不喜欢你身上沾染陌生人的东西。」
「脱掉。」
「处理掉。」
每个字都清晰冰冷。
不带一丝回旋余地。
空气凝固了。
周围食客的喧闹声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刘哥的表情从尴尬变成了震惊。
像是在看什么疯子。
我僵在座位上。
背后冷汗瞬间湿了衬衫。
大脑飞速运转。
想到那份合同。
3.2条「不得拒绝任何指令」。
还有那高到离谱的违约金。
看着秦璃那双在火锅热气中越发显得非人的竖瞳。
求生欲终于压倒了一切。
我咬着牙。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在刘哥几乎要裂开的目光注视下。
一把抓过椅背上的外套。
飞快地脱了下来。
甚至能感觉到布料剐蹭后颈皮肤的触感。
像剥掉一层皮。
然后我把这件花了我小半个月生活费才咬牙买的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薄西装外套。
卷成一团。
死死攥在手里。
指关节捏得发白。
「处理?」
我的声音有点发涩。
「垃圾桶在外面...」
「烧掉。」
秦璃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就像说扔一张废纸。
她抬眼。
目光越过我。
落到刘哥脸上。
「刘先生应该不介意借个打火机吧?」
刘哥:「……」
他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眼神在我、秦璃和那件可怜巴巴的西装外套之间来回逡巡。
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最后。
他几乎是梦游般。
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手抖着放在桌上。
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秦璃满意了。
下巴朝我一点。
「去吧。」
我抓起那团衣服。
像个被审判的犯人。
在周围食客若有若无的好奇目光中。
在刘哥混杂着同情、震惊和“这他妈是哪个邪教”的复杂眼神里。
步伐沉重地走出火锅店门口。
初夏的晚风吹在脸上。
我才发觉自己后背全是冷汗。
找到离大门稍远的一个分类垃圾桶。
四周没什么人。
我把卷成一团的可怜西装外套摊开在垃圾桶开口边缘。
打火机咔哒响了一下。
一小簇橘黄色的火苗升起。
凑近袖口那片沾着爆米花碎的位置。
火焰贪婪地舔舐上去。
化纤面料迅速发黑蜷缩。
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一股混杂着廉价肥皂味道的焦烟袅袅升起。
飘散在空气中。
隔着火锅店热气腾腾的玻璃窗。
我看到秦璃安然地坐在原位。
姿态放松了许多。
那双竖起的猫耳。
此刻在店里明亮的灯光下。
显得无比柔软顺服。
刘哥则一脸恍惚地坐在她对面。
对着满桌的菜。
一口没动。
秦璃偶尔抬起筷子。
精准地从我面前的清汤锅里。
夹起一点她点的冬瓜片。
仪态优雅地放进自己那只根本没碰过辣椒的油碟里。
沾一下。
送入口中。
细嚼慢咽。
仿佛她刚才的举动。
跟夹走一块冬瓜没什么区别。
我在垃圾桶边站了几分钟。
眼看着那件外套的袖子烧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火星熄灭后留下焦黑的边缘。
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才转身走回店里。
脚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铅。
回到卡座时。
气氛依旧像寒冬腊月的冰窟窿。
锅里的红汤滚得更欢了。
辣椒和花椒在浪头翻滚。
香气浓郁得呛人。
我硬着头皮坐下。
身上只剩下内搭的白衬衫。
在初夏微凉的夜晚显得有些单薄。
「阳子...你...」
刘哥憋了半天。
眼神瞟着我空荡荡的椅背。
又飞快掠过不动声色的秦璃。
终于挤出两个字。
「快...快吃菜...」
声音干巴巴的。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我拿起筷子。
手腕还有点抖。
想去夹一片旁边的土豆。
秦璃的目光却像雷达一样锁定过来。
落在我伸出去的筷尖上。
然后。
她将自己面前那碟蘸料推了过来。
里面红油沉底,葱花和蒜末浮在上面。
一看就很辣。
「用这个。」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干净。」
干净?
我看了看自己的筷子。
我刚才只用来在清汤锅里涮过一片冬瓜!
而且用的是公筷!
我刚想张嘴解释。
秦璃的目光却转向了我刚才准备去夹菜的公筷。
那双在灯光下显得颜色更淡些的竖瞳。
微微眯了起来。
眼神锐利如刀。
「林阳。」
「你刚刚是不是...」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
带上一丝危险的黏腻。
「用这双筷子碰过其他碗碟?」
我:「……」
我低头看向那双躺在筷托上的长筷。
确实。
在我进来坐下前。
帮服务员接了碗碟时不小心碰到了。
但那也是服务员小哥的手啊!
又不是什么脏东西!
我僵在那。
伸向土豆的手缩也不是。
不缩也不是。
像被施了定身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