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11日，除夕。
天还没亮透，丰坪县的街巷里就飘起了零星的鞭炮碎屑，像是给柏油路缀了层金红的碎钻。
凌晨五点多，第一阵鞭炮声炸响时，陈默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温热的被褥里——鼻尖萦绕着河妍珍发间的草莓洗发水味，还有帕丽莎睡前抹的杏仁护手霜香，两种甜暖交织，裹着被窝里的暖意，让他连眼睫都懒得抬。
身侧的河妍珍被鞭炮声惊得动了动，柔软的发丝蹭过陈默的脖颈，像羽毛轻轻挠着。
她半梦半醒间往陈默怀里钻了钻，手臂无意识地圈住他的腰，嘟囔了句韩语，大概是“再睡会儿”。
另一边的帕丽莎睡得沉，呼吸均匀，手还搭在陈默的胳膊上，指尖微微蜷着，像是还没从昨晚一起贴春联的兴奋里缓过来——昨天傍晚她踩着凳子贴横批，差点摔下来，还是陈默从身后扶住她，两人鼻尖凑得极近，她耳尖红了一整晚。
“悖时细娃！太阳都要晒屁股了，除夕还睡懒觉！”
门外突然传来明桂芳的声音，紧跟着是“笃笃笃”的敲门声，一开始还轻，见里面没动静，力道渐渐重了些，棉拖在走廊地板上蹭出“沙沙”的响。
“赶紧起来帮忙！菜都要洗好了，一会儿亲戚们就到了！”
陈默这才舍得睁开眼，窗外的晨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光带。
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点泪，伸手揉了揉河妍珍的头发——女孩的发丝软乎乎的，还带着睡觉压出的弧度。
“醒了，妈在催了。”
河妍珍“唔”了一声，慢悠悠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点睡意，看清是陈默，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黏糊糊的：
“欧巴，再睡五分钟……”
帕丽莎也被吵醒了，坐起身时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她揉了揉眼睛，看向陈默，眼神里还带着点懵：
“伯母在叫我们吗？”
“是叫我，不过你们俩也得起来了。”陈默笑着轻抚帕丽莎的脸颊，帮帕丽莎捋了捋头发，“今天亲戚多，别让长辈等。”
两人才算是彻底清醒，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找衣服。
河妍珍的米白色针织裙昨晚搭在床头，她拎起来时不小心带掉了发夹——那是个小樱桃样式的，滚到床底下，她蹲下去捡，头发垂下来挡住脸，陈默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的耳垂，惹得她浑身一颤，抬头时脸颊已经红了。
帕丽莎找的是条浅灰色的羊毛连衣裙，领口缀着珍珠扣，她穿的时候有点费劲，拉链卡在后背拉不上，转过身求助地看着陈默。
陈默走过去，指尖捏住拉链头，慢慢往上拉，动作轻得怕弄疼她，帕丽莎的后背绷得笔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还是我来帮欧巴穿吧！”
河妍珍穿好衣服，见陈默正拿着毛衣往身上套，立刻凑过来，接过毛衣下摆，帮他把胳膊伸进袖子里。
她的手指很软，蹭过陈默的手腕时，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却让陈默觉得胳膊都热了起来。
帕丽莎也没闲着，找了双厚袜子，蹲下来帮陈默穿上，抬头时正好对上陈默的目光，赶紧低下头，手指在袜子上蹭了蹭。
陈默靠在床头，享受着这“皇帝般的待遇”，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俩再这么伺候，我都要懒成废人了。”
“才不会！”河妍珍帮他理了理毛衣领口，眼神亮晶晶的，“欧巴平时那么累，今天就该好好歇着。”
帕丽莎也点点头，声音轻轻的：
“我们能帮上忙就好。”
等三人收拾得差不多，已经是六点半了。
河妍珍和帕丽莎怕被明桂芳撞见，拎着自己的洗漱包，踮着脚往门外走——拖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什么声音。
走到门口时，河妍珍还回头冲陈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帕丽莎则对着他笑了笑，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钻进了各自的房间。
陈默看着她们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扬着笑意。
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远处的楼栋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偶尔有小孩的笑声传来，混着鞭炮声，满是除夕的热闹。
他伸了个懒腰，转身往卫生间走——镜子里的自己，眼底还有点熬夜的淡青，但想到今天的热闹，瞬间精神了不少。
洗漱完走到厨房，明桂芳正站在水槽前洗菜，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盆里的菠菜绿油油的，还带着水珠。
陈福民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帮着摘芹菜叶，收音机里放着春晚的预热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喜庆的调子。
“醒了？赶紧把这筐土豆削了。”
明桂芳头也没回，指了指案板上的土豆，语气里带着嗔怪，却还是往陈默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红糖馒头。
“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忙起来没工夫吃。”
陈默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甜香瞬间在嘴里散开。
他拿起刮皮刀，坐在陈福民旁边，开始削土豆：
“爸，今天亲戚们几点到啊？”
“你大姐一家说七点半左右到，你小姨他们估计八点，你舅舅家的明慧姐和明军哥，得九点多才能到。”陈福民放下芹菜，揉了揉腰，“昨天跟你小姨父打电话，他还说要跟你拼酒呢，你陪归陪，可得少喝点。”
“晓得了，放心吧。”
陈默笑着点头，手里的刮皮刀飞快地转着，土豆皮卷着圈掉在垃圾桶里。
明桂芳在旁边切肉，菜刀落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响，肉香混着姜蒜的香味，飘得满厨房都是。
烧水壶旁放着几大瓶百事可乐，呼呼地煮着鄂省特色姜可乐。
七点刚过，河妍珍和帕丽莎就收拾好了。
河妍珍穿了件米白色的呢子大衣，领口别了个小小的珍珠胸针，头发烫成了温柔的大卷，化了淡妆，嘴唇涂了淡粉色的口红，看起来既大方又漂亮。
帕丽莎则穿了件浅驼色的羽绒服，里面搭着昨天穿的羊毛连衣裙，头发梳成了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也化了淡妆，看起来文静又秀气。
两人走到客厅，见陈福民在擦桌子，赶紧走过去帮忙。
“伯父，我们来帮您擦吧。”
帕丽莎拿起抹布，沾了点温水，小心翼翼地擦着茶几的边角——昨天贴春联时，上面沾了点胶水，她特意用指甲一点点抠掉。
河妍珍则帮着明桂芳摆果盘，把苹果、橘子、瓜子、花生分门别类地装进盘子里，摆到客厅的茶几上。
明桂芳看着她熟练的样子，笑着说：
“妍珍手真巧，摆得真好看。”
河妍珍脸颊微红，笑着说：
“伯母过奖了，我跟着学的。”
正说着，门铃突然响了——“叮咚！”
“肯定是你大姐来了！”
明桂芳擦了擦手，刚要去开门，河妍珍已经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阿姨，我去开吧。”
她走到玄关，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陈橙穿着红色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一个大礼品袋；她身边的严侩穿着黑色的棉袄，手里也拎着两箱牛奶；最前面的是严灵希，穿着件亮红色的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蓬蓬松松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手里攥着一个小兔子玩偶。
严灵希第一眼看到河妍珍，就停下了脚步，眨巴着大眼睛，攥着陈橙的衣角，小声问：
“妈妈，她是哪个呀？我舅舅嘞？”
河妍珍愣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衣角——她昨天还跟帕丽莎商量，要是亲戚问起，就说自己是陈默的同事，可真到了跟前，反而有点紧张。
她笑了笑，刚要开口解释：“我是……”
“哎呀，外面冷，赶紧进屋！”
陈橙打断了她的话，眼神里带着点打量，却还是客气地笑着，拉着严灵希往屋里走，“灵希，快跟姐姐问好。”
严侩也跟着走进来，把牛奶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对着河妍珍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姑娘。”
严侩有了些猜测，但不敢说，保守地喊了声“姑娘”。
“舅舅！”
严灵希刚走进客厅，就看到了从厨房走出来的陈默，立刻挣脱陈橙的手，朝着陈默跑过去。
陈默弯腰，一把将严灵希抱了起来，小家伙不轻，他胳膊微微一沉，却笑得开心：
“希希妹，想舅舅没？”
“想！”严灵希搂着陈默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盯着陈默的口袋，“舅舅，红包呢？”
“你这小家伙，就知道要红包。”
陈默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红包是明桂芳昨天特意买的，上面印着烫金的“福”字，厚厚的一沓，他塞进严灵希的羽绒服口袋里，“拿着，新年快乐。”
严灵希摸了摸口袋里的红包，开心得蹬着腿：
“谢谢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