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用力勒紧捆绑麻袋的绳子，一边慢悠悠地说道：“那孩子，命苦，早早没了爹娘，跟着林婆婆过日子，比一般娃都懂事，心思也细。别看她年纪小，心里头明白着呢！你这次帮她们家，那丫头，是在感激你呢！”
温云清愣了一下。
石大叔继续道：“那把山丁子，是这孩子给你的谢礼，她跑那么快啊……”石大叔顿了顿，看着温云清，意味深长地说，“是怕你跟她客气，不肯要，或者非要给她点啥东西换！那孩子，跟她奶奶一个脾性，不愿意欠人情，尤其是……你这样的好人情。”
石大叔的话，像是一阵暖风，瞬间吹散了温云清心头那点小郁闷。
他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不是害怕和疏远，恰恰相反，那是一颗稚嫩却无比真诚的、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感恩之心。
她用她认为最好的方式表达了感谢，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只是为了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这份笨拙而纯粹的善意，让温云清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温泉水里，暖洋洋，软乎乎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那把冰凉却仿佛带着温度的山丁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他低声自语。
“绑好了！”石大叔拍了拍马背，确认麻袋牢固，“上车吧，小温知青，咱们出发！”
“哎，谢谢石大叔。”温云清收敛心神，将旅行包也放上车，利落地爬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在天色近午时抵达了火车站。
石大叔帮着温云清将几个沉甸甸的麻袋从马背上卸下来，看着这一大堆行李，有些不放心：“小温知青，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能行不？叔帮你拿进去，送上火车吧？”
温云清连忙摆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不用不用，石大叔，真不用！这点东西对我来说不算啥，我自己能行！您快赶着车回去吧，这马和车可是队里的宝贝，停在站外头久了别再出点啥意外。”
他说着，不等石大叔再坚持，便抢先一步，左右手各拎起一个最沉的麻袋，又将旅行包的带子挎在肩上，剩下的麻袋也用巧劲拢在一起，看着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这举重若轻的姿态，倒是把石大叔给唬住了，想起这少年在村里的种种“壮举”，似乎这点力气活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那……那行吧，你自己当心点，路上注意安全！”石大叔见他坚持，也不再勉强，叮嘱了几句，便赶着马车调头回村了。
温云清看着石大叔的马车消失在尘土中，这才转过身，目光投向眼前这座略显简陋却人来人往的火车站。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手中麻袋的位置，迈着稳健的步伐，随着人流走进了车站。
村里人都以为他踏上的是一趟南下的列车，回他的家。
只有他自己清楚，手中这张硬质车票的目的地，赫然指向辽阔而荒凉的西北。
这是一趟截然不同的旅程。
顺利通过检票，温云清登上了绿皮火车。
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烟味、汗味、食物味，还有火车本身特有的铁锈和机油味。他按照车票上的信息，找到了自己的车厢和铺位。
他买的是卧铺。
既然不缺钱，该花的钱就不能省，没必要在路上徒受罪。
他的铺位是上铺。
这也是他特意选择的。
下铺虽然方便，但也最容易被打扰，人来人往，甚至可能遇到要求换铺位的。
上铺虽然爬上爬下麻烦些，但胜在清净、私密性好，如同一个独立的小小空间，正好符合他不想与人过多接触的打算。
他将几个麻袋和旅行包依次举到上铺，动作干净利落。
然后他脱下鞋子，身手矫健地爬了上去，将行李在脚头和自己身侧安置好。
他这一连串动作，尤其是那与外貌不太相符的力气和利落身手，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同隔间其他旅客的注意。
一个提着这么多行李的年轻人本就显眼，更何况还是一个长得如此出色的年轻人。
他皮肤不像常见庄稼汉那般黝黑，反而是一种健康的白，五官精致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尤其那双眼睛，即使此刻没什么表情，也难掩其清澈通透。
他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对面下铺一位穿着蓝色劳动布衣服、盘着头发的大婶，眼睛尤其亮，目光在温云清身上逡巡了好几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搭话。
这小伙子模样真俊，力气又大，看着就是个能干的好后生，不知道是哪里人，去干什么……她心里活络起来，家里闺女可还没对象呢……
然而，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开口，温云清已经利落地脱了鞋，动作轻捷地爬上了自己的上铺。
他是直接面朝里侧躺下，闭上了眼睛，一副“生人勿近，我要休息”的冷淡姿态。
那大婶张开的嘴又悻悻地闭上了。
得，这小伙子看来不是个喜欢唠嗑的。
人家都闭眼“睡”了，她也不好意思再硬凑上去搭讪，只能暗暗可惜，收回了目光。
温云清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意识却沉入了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任务界面。
光幕依旧悬浮在那里，【戈壁守护】的任务详情没有变化，目标地点依旧是遥远的塔克沙漠，关键人物依旧是周明远。
看来，具体的指引需要等他抵达西北区域后才会触发。
“也不知道周叔叔现在怎么样了？队伍出发了吗？已经到了沙漠吗？”温云清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任务警告里那低于10%的生还率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只能希望周伯伯的队伍行动没有那么迅速，能让他来得及赶上。
火车在广袤的原野上轰隆前行，时间在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温云清感觉有些口渴，便起身准备去接点热水，顺便活动一下筋骨。
他刚从上铺利落地下来，脚才沾地，对面下铺那位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大婶眼睛立刻亮了，像是等待已久的猎人终于看到了机会。
“小伙子，醒啦？这是要去打水？”大婶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主动搭话。
温云清不欲多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哎哟，这火车上走动可得小心点，晃得很。”大婶自顾自地说着，试图拉近距离，“小伙子你这是去哪儿啊？一个人拿这么多行李，是回家还是出公差？看你这模样气质，像是城里娃，是知青吧？”
温云清脚步不停，一边往车厢连接处的开水炉走，一边含糊地应道：“嗯，回家。”
大婶却不气馁，也跟着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继续喋喋不休：“回家好啊！家里人都等着呢吧？小伙子你看着年纪不大，有二十没？处对象了没啊？”
听到这话，温云清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果然来了。
这大婶绕了半天，重点在这儿等着呢。
他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大娘，我年纪还小，暂时不考虑这些。家里管得严。”
这话既点明了自己没心思，又抬出“家里”做挡箭牌，算是比较得体的搪塞。
大婶被他这直白的拒绝噎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哎呀，年纪小正好可以先处处看嘛，我家有个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