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清再次睁开眼睛时，朦胧的晨曦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染亮了宿舍的一角。
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分的清冷与宁静。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再次侧过身，动作比昨夜更加轻缓，悄悄探头，目光向下铺投去。
这一次，那个原本空荡荡的铺位上，赫然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岳回来了。
他似乎是刚回来不久，身上的外衣还没来得及完全脱去，只是随意地搭在床边，穿着里衣仰面躺着，胸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闭着眼睛，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睡容却异常沉静。
看到他就这样好好地躺在那里，呼吸均匀，温云清一直悬着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托住，然后稳稳地放回了原处。
一股无声的、安心的气息在胸腔里弥漫开来，驱散了昨夜那点残留的担忧。
他静静地看着秦岳沉睡的侧脸，温云清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浅的、放松的弧度。
唔，回来了就好。
他轻轻地、几乎无声地缩回身子，重新躺好，拉高了一点被子。
外面天色尚早，距离起床还有一段时间。
周围，周志和王铁牛的呼吸声依旧平稳。
闭上眼睛，昨夜那点因为牵挂而残留的清醒迅速被温暖的睡意包裹。
知道那个人已经平安归来，就在触手可及的下方安然沉睡，这让温云清感到一种莫名的踏实。
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意识很快便沉入了无梦的、安心的睡眠之中。
清晨的起床号还没响，但生物钟已经让宿舍里的四人陆续醒来。
温云清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动作利落地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
他的方式很随性，就是把被子对折，再卷成一卷，往床头一推，就算完事。
你就说他折了对吧。
他身手矫健地下了床，脚刚沾地，就看到旁边的秦岳也已经整理完毕。
秦岳的床铺一如既往，平整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被子叠成了棱角分明的标准豆腐块，与他那随意卷起的被筒形成了鲜明对比。
温云清抬眼看向秦岳，嘴唇微动，想问问他昨晚的情况和任务的进展，但目光扫过对面还在揉眼睛的周志和打着哈欠伸懒腰的王铁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转而仔细打量起秦岳来。
这人明明连续几晚都在外奔波，深夜才归，此刻脸上却不见多少疲态，眼神依旧清亮锐利，身姿挺拔，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年轻人，血气就是旺，身体底子可真好啊。
温云清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
唔，他曾经的状态好像和人家不太一样。
就在这时，秦岳的目光迎了上来，仿佛能穿透人心，一眼就看懂了他未出口的询问和打量。
他几不可察地朝温云清微微颔首，趁着周志和王铁牛注意力还没完全集中，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快速说了一句。
“等下和你说。”
话音未落，他便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温云清刚刚随手卷在床头的被子拿了过来。
只见他手指灵活地翻动、压实、勾勒，动作流畅而精准，不过十几秒的功夫，那个松垮的“瑞士卷”就在他手中魔术般地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棱角锋利的豆腐块，和他自己床上的那个如出一辙。
他将叠好的豆腐块轻轻放回温云清的床头，动作自然得不行。
温云清盯着自己床头那个突然变得棱角分明的豆腐块被子，又抬眼看了看旁边一脸云淡风轻、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秦岳，眼神里忍不住透出一股小小的愤愤。
这家伙！真是忍他很久了！
自从来到这农技站宿舍，秦岳就仿佛跟他这床被子杠上了。
无论温云清早上起来是把被子卷成“瑞士卷”、团成“花卷”、还是随便堆成“抽象派艺术”，只要秦岳看见了，并且有空，就一定会走过来，默不作声地、但动作极其迅速地把它拆开、抚平、然后利落地叠成标准得能拿去当示范的豆腐块！
一次两次就算了，这都持续多久了？！
温云清简直怀疑秦岳是不是对他那自由不羁的“瑞士卷”有什么执念般的意见！
叠得这么好有什么用？晚上不还是要拆开睡！
秦岳虽然背对着温云清在整理自己的洗漱用品，但背后那道几乎要把他烧出两个洞的、“热烈”的视线，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不仅感受到，他心里还在偷偷乐呢。
他早就发现了，每次他帮云清叠好被子，小家伙就会用这种带着点控诉、又有点无可奈何的眼神瞪着他，那气鼓鼓又不好发作的小模样，在秦岳眼里，简直可爱得要命，比任何晨光都更能点亮他的一天。
这几乎成了他清晨一项隐秘的、乐在其中的例行公事。
他甚至能想象出云清此刻内心的吐槽，这让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嗯，看来今天又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秦岳拿着两人的饭盒，招呼温云清和他一起走。
温云清默契地拿起两人的水杯跟了上去。
清晨的走廊依旧安静，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借着这个机会，秦岳压低声音，语速略快：“云清，今天晚上我还得出去。在县城布厂摸到点线索，需要再去确认一下。”
温云清心领神会，同样低声问：“是锁定了可疑的人吗？”
秦岳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嗯，布厂的一个小主任，收入和开销对不上，而且之前每个月都有固定出行，去一个特定的小院子。最近却很少去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直觉告诉我，这人身上有事，不光是贪污那么简单，很可能和我们找的人有关。今晚需要近距离确认一下。”
“明白了。”
温云清点头，“我会注意。”
温云清要做的就是万一深夜周志或王铁牛醒来，发现秦岳不在，他需要想办法掩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