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张被晨光温柔包裹的侧脸照，和下面那行一本正经的【这张，算用户调研的样本。】，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在林薇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用户调研的样本？！
哪门子用户调研需要拍她的照片当样本？！
这分明是……是……
林薇的脸颊温度再次飙升，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她手忙脚乱地锁上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
“谁呀谁呀？是不是顾神？”沈心怡还在旁边兴奋地八卦，试图抢她的手机，“给我看看嘛！他发什么了？”
“没…没什么！”林薇把手机死死捂在怀里，心脏砰砰直跳，语无伦次地转移话题，“就是…就是问调研的事！对！问调研进度！我们…我们快去写生吧！”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抓起画具，拉着还在嚷嚷的沈心怡逃离了河岸石阶。可那张照片和那句话，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一整天，林薇都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无论是写生时对着小桥流水，还是下午跟着大部队参观那些雕梁画栋的古宅，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黑色的、挺拔的身影。
顾夜白似乎真的在履行他“摄影社外援”的职责。林薇好几次瞥见他，他都拿着那台黑色相机，或站或蹲，神情专注地取景拍照。有时拍风景，有时也会抓拍一些同学们写生或嬉笑的瞬间。
他的技术显然非常专业，姿势沉稳老练，吸引了不少摄影社社员围在他身边请教。他甚至会简短地指点几句，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足够让那些社员们受宠若惊。
每次他的镜头似乎无意间扫过林薇的方向时，她的心都会猛地一提，下意识地挺直背脊，或者假装认真画画，生怕他又突然拍下什么“样本”。
而他，却再也没有主动过来跟她说过话。甚至连目光的交汇都很少。仿佛清晨石阶边那段短暂的、充满微妙暗示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林薇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完全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下午参观一座古老的藏书楼时，林薇因为走神，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跟在她身后的周婉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小心点。”周婉轻声提醒，扶了扶眼镜，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走在队伍前方、正举着相机拍摄穹顶壁画的那个身影，低声问，“你没事吧？看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没事。”林薇慌忙站稳，心里有些发虚。连文静的周婉都看出她的异常了吗？
“是因为顾学长？”周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了然的平静。
林薇的脸瞬间又红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婉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今天好像，也拍了不少‘风景’。”
这话意有所指，让林薇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傍晚，社长组织大家在民宿的院子里进行简单的烧烤聚餐。气氛非常热闹，大家自己动手，边吃边聊，笑声不断。
林薇拿了几串烤蔬菜，找了个稍微僻静点的角落坐下，小口吃着，目光却忍不住飘向人群的中心——顾夜白果然又被摄影社的人围住了，他们似乎在讨论白天拍的照片。
他手里拿着相机，偶尔低头操作几下，似乎在展示什么。周围发出一阵阵惊叹和赞叹声。
林薇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戳着碗里的茄子。他离她那么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忽然，人群里传来社长的声音：“顾学长！别光顾着工作啊！来来来，尝尝我们手艺怎么样！给你烤了个鸡翅！”
社长拿着一串烤得金黄的鸡翅，热情地递向顾夜白。
顾夜白似乎愣了一下，看着那串冒着油光的鸡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林薇想起来，他似乎有轻微的洁癖。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伸手接了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
但他并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院子，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林薇身上。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拿着那串鸡翅，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林薇面前。
所有的喧闹声似乎都在这一刻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林薇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他停在自己面前。
顾夜白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串几乎没碰过的、金黄油亮的烤鸡翅，递到了她面前的盘子里。
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尝尝。”他看着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墨玉般的眸子里映着院子里暖黄的灯光，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整个院子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哇哦！！！”
“顾神偏心啊！”
“为什么只给林薇学妹！”
林薇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盘子里那串突如其来的鸡翅，大脑彻底死机。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和笑声让她无所适从，恨不得立刻消失。
顾夜白却仿佛对周围的起哄充耳不闻。他做完这个惊人的举动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势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但他依旧没看她，也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似乎在看什么资料，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当着所有人面给她送鸡翅的人不是他。
巨大的羞窘和一丝隐秘的欣喜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林薇淹没。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根本不敢抬头看周围同学的表情，更不敢看身边近在咫尺的他。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混合着烧烤的烟火味，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跳加速的氛围。
起哄声渐渐平息下去，大家似乎也习惯了顾夜白这种特立独行的作风，各自继续聊天吃东西，只是目光还会时不时地暧昧地瞟向他们这边。
林薇鼓起勇气，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他。
他侧脸的线条在暮色和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冷硬，但紧抿的唇角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点点。
她低下头，看着盘子里那串他送来的鸡翅，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胀的，酸酸的，又甜甜的。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串鸡翅，咬了一小口。
烤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带着蜜汁的甜香。
很好吃。
聚餐结束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林薇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那张被他称为“样本”的照片，心里依旧乱糟糟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
这时，手机突然连续震动了好几下。
是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早上五点，民宿后院。】
【带好画具。】
【补上次欠的样本。】
林薇看着这条没头没脑、仿佛指令般的短信，愣住了。
五点？后院？样本？
她正疑惑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黄昏时，她低着头，小口吃着他给的那串鸡翅时被抓拍的侧影。暖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微红的耳垂和专注的眉眼，背景是虚化的热闹人群。
照片下面，跟着一行新的文字：
【这个样本，数据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