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潮气顺着砖缝往骨头里钻，顾昭垂着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镇魂阵的纹路在发烫——那是阴兵们急于破阵而出的信号。
狱卒换班还有三刻。他低头盯着腕间镣铐，指节在袖中掐出青白，青竹的信说萧承宇今夜会去秘道，影命符必须在他之前拿到。
话音未落，地牢最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轻响。
顾昭闭了闭眼，神识如游丝般渗入地面——那里有三具新死的囚犯尸体，怨气正顺着砖缝往上爬。
他指尖在掌心快速画了道镇魂诀，识海轰的炸开，阴司殿门裂开半寸。
出来。
随着低喝，三缕黑雾从顾昭脚下涌出，转瞬凝成三具甲胄斑驳的阴兵。
他们面无表情，甲叶相撞的轻响像极了现代战术靴踏在沙盘上的声音——顾昭勾了勾唇，这是他用现代队列训练法调教过的阴兵，行动比普通阴魂利索三倍。
穿地。他屈指弹向为首阴兵眉心，那阴兵立刻单膝点地，周身黑雾如钻头般扎进青石板。
其余两具阴兵一左一右护住他腰腹，当青石板裂开缝隙时，顾昭跟着沉了下去。
地底的腐土味更重了。
顾昭摸出判官笔，笔尖沾了沾指尖血——功德还没攒够，只能用精血激活阴司权柄。
笔锋在虚空划出银线，前方的土壁突然像水纹般荡开，露出条狭窄地道。
是天机殿的秘道。他摸着墙缝里若隐若现的星纹，喉结动了动。
前世作为判官时，他曾见过类似的纹路，那是天机殿用来屏蔽阴司窥探的。
与此同时，南梁皇宫偏殿内，沈青竹正垂手立在烛火阴影里。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月白宫装，腰间却仍别着那柄从不离身的青锋剑——剑鞘上的裂痕是三年前替萧绎挡刺客时留下的，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大人，顾昭的囚车已过西华门。御前侍卫统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青竹睫毛微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剑鞘裂痕。
她能感觉到袖中密信在发烫，那是顾昭用镇魂符传来的消息：子时三刻，天机殿废墟。
知道了。她抬头时已换上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去查查萧承宇的暗卫动向，若有异动......尾音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廊下晃动的人影，先退下吧。
待侍卫退远，沈青竹迅速摸出腰间玉牌——那是萧绎亲赐的，此刻在她掌心被攥得发烫。
她望着牌面字，忽然低笑一声：萧绎要的忠，和顾昭要的义，倒真是两难。
地底秘道里，顾昭的脚步突然顿住。
前方出现半堵坍塌的石墙，墙缝里渗出幽蓝鬼火，映得墙面上的刻字清晰可辨：天机殿·命枢。
到了。他深吸口气，阴兵们立刻上前，黑雾裹住石墙轰然炸开。
尘烟散尽时，顾昭瞳孔骤缩——正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块巴掌大的黑玉符，符面流转的黑雾竟在模拟人的命格轨迹，连他阴司判官的神识都差点被引偏。
这就是影命符？他伸手欲取，符面黑雾突然凝成道人影，正是萧承宇的面容！
顾昭，你以为能抢走我的东西？虚影开口时带着金属摩擦声，这符能改命格，能造虚妄，连阴司都查不出真假——
但改不了因果。顾昭突然甩出判官笔，笔尖点在符面。
功德金光裹着精血刺进去的瞬间，符中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他眯眼望去，黑雾里竟浮出个白发老者的残魂，天机殿旧主？
你果然能看见。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顾昭转身时，只见个戴斗笠的灰衣人立在秘道口，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遮住面容，唯余双泛着幽绿的眼睛。
夜无光。顾昭握紧判官笔，前世记忆突然翻涌——这是天机殿叛乱时失踪的顶级刺客，专司抹除活口。
不错。夜无光抬手，腰间七柄短刃嗡鸣出鞘，影命符是我主留下的，你拿不走。
话音未落，短刃如暴雨般袭来。
顾昭旋身避开，指尖在虚空划出镇魂阵，三具阴兵立刻冲上前，与短刃缠斗。
他趁机咬破舌尖，血珠滴在判官笔上：因果回溯！
笔锋落下的刹那，影命符突然剧烈震颤。
黑雾里浮出无数画面：夜无光跪在白发老者面前接过符，老者咳着血说保我血脉；夜无光潜入皇宫刺杀先皇，在萧承宇襁褓里塞虎纹玉；甚至......他自己前世作为判官时，曾在生死簿上划掉夜无光的名字！
原来你是被我放走的冤魂。顾昭瞳孔骤缩，所以你说我妄图改命
夜无光的斗笠被阴兵拍落，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
他盯着顾昭手中的影命符，突然疯笑：你改了我的命，改了萧承宇的命，可你自己呢？他踉跄后退，被镇魂阵缠住的短刃突然爆成黑雾，你早就在命轨之外了！
话音未落，顾昭的生死录已拍在他天灵盖。
夜无光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只余句残音：等你看到轮回笔里的星轨......
顾昭攥紧影命符，掌心被符面刻痕硌得生疼。
他忽然想起昨夜月婵传信时，星盘里的星轨突然模糊成片——那时候，是不是就已经预示了什么？
地牢方向传来晨钟。
顾昭将影命符收进识海，阴兵们立刻围上来护在左右。
他摸着袖中判官笔，能感觉到笔杆里有股热流在窜动——那是功德在积累，足够他写道了。
明日早朝。他望着秘道顶端透下的微光，嘴角勾起抹冷弧，该让某些人看看，什么才是真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