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将鸠鶄散落在化妆台面的发丝轻轻吹动。她正对着镜子摘耳环,铂金耳针在午间阳光下划出一道流星般的轨迹,坠入丝绒首饰盒里。
鸠鸠,造型团队到了。小A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化妆箱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鸠鶄漫不经心地了一声,指尖敲了敲桌面:把这里收拾一下。她瞥了眼沙发上正在看平板的历臣舟,咖啡杯收走,某人最讨厌留下痕迹。
历臣舟闻言抬头,西装袖口在动作间露出半截银色表带:我先回去了。
不陪我了?
司徒镜和小五回家了,我回去看看什么情况。历臣舟起身整理袖扣,阴影笼罩在鸠鶄身上,晚上九点,我来接你。
鸠鶄摆摆手,化妆镜的环形灯将她指尖的珠光甲油照得闪闪发亮:知道啦。
小A正指挥实习生收拾历臣舟留下的咖啡杯,突然听见鸠鶄吩咐:三点带优优去谢老师那边。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多拍点侧脸镜头,他那个新发型...。
明白!小A比了个oK的手势,187账号今晚更新三条短视频,素材我会亲自盯。
当休息室终于恢复安静时,鸠鶄在化妆刷的轻柔触感中陷入半梦半醒。朦胧间听见造型师们压低声音的交谈:礼服腰围又改小了一寸...听说谢老师下午那个活动...。
她没听见后半句。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境。
王氏:王昭野的钢笔尖在收购合同上洇开第三团墨迹时,手机屏幕亮起【小绾医生】的来电显示。落地窗外暴雨初歇,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金融街的霓虹折射成模糊的色块。
您是说他又伤害自己了?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他保证会控制。小绾医生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但您我都知道,当患者开始用这个词,往往已经是...
钢笔突然被折断,您想让他暂停工作?
现在停工就像突然撤掉溺水者的救生圈——他会沉得更快。
需要我做什么?
目前只能用高强度工作构筑临时防线——这点我已与李总达成共识。(纸张翻页声突然加重)但必须严格控制与鸠鶄小姐的合体活动频次,王总您做好一个监督者的角色即可。
明白了,谢谢医生。王昭野挂断电话,指节抵在太阳穴上,窗外暴雨如注,玻璃上的水痕像是被谁胡乱擦掉的泪痕。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谢舶鸮时的场景——医学院的图书馆里,少年独自坐在角落,白炽灯的光线冷冰冰地打在他身上,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周围喧嚣的学生隔开。那时候的谢舶鸮,是出了名的独行侠,寡言、阴郁,像一座孤岛,明明站在人群里,却又仿佛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层薄薄的冰。
可偏偏他生了一张过分好看的脸,眉目如画,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像是被精心雕刻过的艺术品。医学院的女生们私下里叫他“高岭之花”,情书一封接一封地塞进他的储物柜,却又被他原封不动地丢进垃圾桶。这样的姿态,自然招来了同寝室男生的不满——“装什么清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于是,排挤变本加厉,他的课本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实验报告被人故意泼上咖啡,甚至有人在他的床铺上倒了一盆冷水。
可王昭野没跟着起哄,他第一次对谢舶鸮产生兴趣,是在金融选修课上。那天教授抛出一道复杂的期权定价模型题,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有谢舶鸮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公式,三下五除二解了出来。王昭野盯着他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简单。
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靠近谢舶鸮,早餐多买一份三明治,故意“忘”在他桌上;小组作业时硬是挤进他的队伍;甚至在金融案例分析比赛里,故意输给他半招。谢舶鸮起初对他爱答不理,眼神冷得像冰,可王昭野是谁?商场上摸爬滚打长大的少爷,最擅长的就是死缠烂打。日复一日,谢舶鸮的防线终于松动了那么一点点——他开始回应王昭野的招呼,偶尔甚至会在他递来的咖啡杯上留下一个“谢谢”的便签。
后来,王昭野才知道,谢舶鸮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
不是哪个暗恋的姑娘,而是他的母亲。
再后来,谢舶鸮进了医院实习,可最终没能扛住心理防线的崩塌。王昭野把他捞进了王氏集团,让他一边工作一边看心理医生。那三年,谢舶鸮的状态勉强算是稳定,直到某天,他突然推开王昭野的办公室门,说:“我要当网红。”
王昭野差点把咖啡喷出来:“……什么?”
谢舶鸮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王昭野愣了下,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是鸠鶄。
而现在……事情,似乎并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
暴雨冲刷着落地窗,将黄昏的光线切割成模糊的金色碎片。历臣舟刚推开门,司徒镜的声音便从二楼书房砸了下来——“你疯了吗?让一个有抑郁症的人天天待在鸠鸠身边?!”
她踩着高跟鞋从旋转楼梯快步走下,丝绸睡袍的袖口还沾着墨水痕迹,显然是刚放下笔就从书房冲了出来。作为霓津最畅销的悬疑作家,司徒镜的直觉向来敏锐得可怕。
历臣舟慢条斯理地脱下沾雨的外套,语气平静:“你和他谈过了?”
没有。司徒镜冷笑,但我有我的消息网,历臣舟你敢保证他不会伤害鸠鸠?
“这一年多,他伤害过她吗?他也是个可怜人。历臣舟说。
“没伤害鸠鸠?”她冷笑,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历臣舟,你是不是也疯了?那是抑郁症,不是感冒发烧!鸠鸠被折磨成什么样,你比谁都清楚!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这一年多他是没做什么,以后呢?谁能保证?”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尖锐的警报,“他们两个,一个情绪不稳,一个心理防线脆弱,但凡有一个人失控——你想过后果吗?”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她发红的眼眶。
“他可怜?你呢?”司徒镜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历臣舟,“你爱了鸠鸠多少年?十二年?十五年?结果你现在亲手把她推给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人?”
她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刀锋划过冰面——“历臣舟,你的爱可真是伟大,伟大到连上帝都得给你颁个‘最佳圣母奖’。”
“镜小姐……”小五端着红茶从厨房探出头,试图缓和气氛。
小五,闭嘴。历臣舟呵斥道然后继续对司徒镜说:“你为了鸠鸠查了那么多抑郁症的资料,接触过那么多患者,”历臣舟的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们的痛苦。”
司徒镜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呼吸急促:“我是清楚!正因为我清楚——”
“谢舶鸮不一样。”历臣舟打断她,眼神沉静,“他不会伤害鸠鸠。”他是真心喜欢鸠鸠的。
“真心?”司徒镜冷笑,“难道你不真心?”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金属在掌心硌出红痕,“我可以理解他的苦难,但他和鸠鸠——”
“绝对不行。”
她转身就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尖锐的声响。
“小五。”历臣舟头也不抬。
“是。”小五立刻跟上司徒镜,关门时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