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天。
指挥大厅的电子日历上，猩红的数字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距离2024年8月28日，还有一百天。
顾凡站在巨大的全息地图前，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覆盖了整个华夏版图。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斩妖司的作战小队，或者一个新建立的哨所。
百日维新。
这是秦风给过去一百天取的外号。
一百天里，斩妖司这台战争机器，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疯狂扩张。
“报告司主。”
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如既往的清晰、冷静。
她走到顾凡身边，点亮了手中的军用平板。冷色的光线勾勒出她严肃的侧脸。
“截至今日零时，斩妖司在编人员，共计两千一百三十六人。其中，第一批元老成员六十八人，已全部晋升为基层军官，分驻全国七大军区，负责新兵训练与任务指挥。”
两千一百三十六人。
从最初的六十八颗火种，到如今足以燎原的烈焰。
这扩张速度，坐的不是火箭，是直接点了曲率引擎。
“所有后勤物资、功勋兑换、情报流转，由赵瑞同志统筹的指挥中心负责，目前运转良好，无一差错。”
苏晚晴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调出另一份数据。
“人员修为方面，新晋成员平均气血值达到7.8，百分之九十以上具备准武者实力。元老成员中，秦风、石磊、包括我在内的三位指挥使，均已突破至蜕凡境五层。其中……”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数据的准确性。
“修为提升最快者，赵瑞，已于三日前突破，现为蜕凡境九层。”
这个名字，让顾凡的思绪出现了一丝波动。
赵瑞。
那个曾经只会跟在屁股后面喊“凡哥威武”，看见妖兽尸体都腿软的家伙，现在成了蜕凡境第一人？
这小子拿的什么龙傲天剧本。
“他怎么做到的？”
秦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嚼着口香糖，一脸的不可思议。
“卷王。”
苏晚晴给出了一个言简意赅的评价。
“赵瑞过去一百天，平均每日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时。除了处理堆积如山的后勤公务，其余时间全部泡在A级聚能室。他提交的聚能室使用申请单，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用他的话说，他不行，只能用天赋和努力来补。”
勤能补拙？
不。
是恐惧。
顾凡很清楚，驱动赵瑞的不是建功立业的野心，而是对未来那片血色末日的极度恐惧。他比任何人都怕死，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
“报告还在继续。”
苏晚晴打断了秦风的感慨。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重重点了一下，一份新的文件被调出，标题被标成了刺目的红色。
“问题同样严重。扩编速度过快，导致新兵素质参差不齐。‘绝对信念’这一核心标准，难以在短时间内量化考核。”
“根据十七个军区的基层军官上报，他们麾下的新兵中，预估有百分之十五的人，心性不纯。”
来了。
预料之中的问题。
信念这种东西，是无法量产的。
在和平时期，斩妖司这个名字代表着无上的权力和海量的资源，自然会吸引来无数投机者。
这些人不是战士，是蛀虫。
“说白了，就是一群想进来混编制，捞好处的垃圾。”
秦风吐掉口香糖，一语中的。
“不是来卖命，是来吸血的。这种人，战场上第一个当逃兵，甚至会从背后捅自己人刀子。”
“于指挥同知已经制定了新的政审方案和淘汰机制，但需要时间。”苏晚晴补充，“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完成第一轮筛选。”
一个月。
太久了。
一百天的时间，他连一个小时都不想浪费。
就在指挥大厅的气氛变得凝重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划破了宁静。
不是代表妖兽袭击的红色警报。
而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代表最高优先级未知事件的，深紫色警报。
“怎么回事？”
秦风一个箭步冲到主屏幕前。
苏晚晴的动作更快，她的手指已经在平板上飞速操作，瞬间接驳了警报来源。
“司主，来自昆仑山脉深处，三号无人地质哨所的最后讯息。”
她的声线，第一次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波动。
主屏幕上，一段被严重干扰的音频开始播放。
滋啦……滋啦……
狂风的呼啸，混合着电流的杂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在噪音的间隙，一个年轻士兵惊恐到极致的呼喊，断断续续地传来。
“……它醒了……兽……好多虫子……”
滋啦！
通讯，彻底中断。
屏幕上，代表三号哨所的那个绿色光点，变成了永久的灰色。
好多虫子？
短短四个字，让顾凡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噩梦世界里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炸开。
那些城市的残缺，那些成了粉末的建筑，车辆。
他一直以为，那是灵气复苏后，妖兽力量摧毁的结果。
现在看来，他错了。
错得离谱。
灵气复苏，唤醒的不仅仅是动植物，也许还有昆虫。
“立刻联系西部军区！派遣最近的特战小队前往侦查！”
秦风的反应极快，立刻下达了最常规的指令。
“来不及了。”
顾凡开口，打断了他。
所有人的注视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走到全息地图前，看着那片代表昆仑山脉的区域。
“这不是妖兽。”
他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计划，全错了。
他一直把妖兽当成唯一的敌人，把斩妖司打造成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准备在末日降临时，主动出击，猎杀一切威胁。
多么可笑。
螳臂当车。
当整个世界一切都变成敌人的时候，一把剑，又有什么用？
他们不是猎人。
他们是即将被端上餐桌的晚餐。
“苏晚晴。”
“在。”
“即刻起，更改斩妖司全部训练方案。”
顾凡的指令清晰而冰冷。
“取消所有以单体猎杀、野外奔袭为主的攻击性训练科目。”
“什么？”
秦风直接愣住了，“不练杀妖兽，那我们练什么？在聚能室里打坐吗？”
顾凡没有回答他。
他抬起手，在全息地图上划过。
他的手指，没有指向那些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而是点在了人口最密集的城市圈上。
龙都，魔都，两广……
一个个繁华的都市，被他用红圈标注。
“练协同，练防守，练巷战。”
“练在城市变成废墟之后，怎么以小队为单位，救出更多的人。”
指挥大厅里，落针可闻。
秦风和苏晚晴，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着他。
让他们这群华夏最精锐的超凡战力，去练习灾后救援？
“传我命令。”
顾凡没有解释。
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最核心的几个同伴。
“斩妖司，全员进入最高等级战备状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开口。
顾凡抬起头，看向那倒计时一百天的猩红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