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撞上那层滑腻的膜，像是扎进了一团煮熟的血肉。
我人在半空，全身力气都压在这一剑上。主藤表面的眼球状凸起猛地一缩，整条藤身剧烈抽搐，四周还在舞动的藤条像疯了一样朝我扫来。我没收力，肩头被一根侧藤擦中，皮袍直接撕开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脚下一蹬老树残干，我借力再送一寸，剑刃终于破开表皮。
黑血喷了我一脸。
这血不是流的，是射的，带着劲风扑面而来。我闭眼仰头，有几滴溅到脖颈，皮肤立刻发出“嗤”的一声，冒出白烟。源炁自动在体表撑起一层屏障，但腐蚀性太强，屏障晃了两下就裂了纹。
我不退反进，张嘴一吸。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轰”地腾起，那些飞散的毒液全被扯进丹田，像是一股滚烫的铁水灌进来。青火转得飞快，把毒液碾碎、熬炼，不到三息，一颗墨绿色的丹丸成形，顺着喉咙滑下去。
解毒丹成了。
这时候地面猛地震了一下。
雷猛的吼声从后方传来：“小心头顶！”
我抬头，一根粗如磨盘的黑藤正从树冠上方垂落，速度快得看不清轨迹。它没冲我来，而是卷住了雷猛的腰，猛地一拽，把他整个人甩上了半空。
雷猛在空中挣扎，双手拍向藤身，青铜色的皮肤爆出阵阵金光，那是他用古武劲震藤。可这藤太粗，缠得又紧，根本挣不开。
“陈无戈！”他大喊，“别管我，断根！”
我没应声，脚底星痕一闪，碎星步第三式“踏罡”踩出。
一步落地，震断两条从地下钻出的支藤；第二步横移，避开两根拦腰扫来的藤条；第三步直接冲向老树中空处。
主藤的核心就在里面。
刚才那一剑只是破防，现在才是致命一击。
我左手贴上树干，掌心立刻传来密集的脉动感，像是有无数条蛇在皮下乱窜。我把源炁灌进去，顺着纹理往上探，三秒后锁定了最粗那根主脉的位置。
右手握剑，高举过头。
所有残留的源炁全压进剑身，剑脊泛起蓝光。这不是灵力外放，是把残碑熔炉里存的“源炁”一次性榨出来。我能感觉到经脉在发烫，像是被人拿烙铁从里面捅了一道。
剑落。
自上而下，垂直劈进主藤根部的心核位置。
那一瞬间，整片林子静了。
所有舞动的藤条停在半空，像被冻住。连缠着雷猛的那根也松了劲，他从五丈高空摔下来，砸进腐叶堆里，激起一片黑灰。
我拔剑。
黑血顺着剑刃往下淌，落到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主藤的核心是个拳头大的肉瘤，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现在被我一剑贯穿，正缓缓塌陷。
雷猛在地上咳了两声，翻了个身坐起来。他肩膀有擦伤，衣服破了几处，但还能动。他看着我，咧了下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
“你……又救我。”
我把剑往肩上一扛，顺手从嘴里吐出第二颗刚炼好的解毒丹，甩给他。
“含着，别死了。”
他接过丹药，没立刻吃，而是盯着我看了两秒。
“你脸上的疤在冒黑气。”
我抬手摸了下左眉骨，指尖沾了点黏液，黑中带紫。是刚才被毒血溅中的地方还没完全净化。残碑熔炉虽然吞了大部分毒素，但有些杂质卡在皮肉里，正在往外渗。
我扯下一块兽皮袍的边角布，擦了把脸。
“没事，等会自己会消。”
雷猛这才把丹药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他扶着树干想站起来，试了两次才成功。站稳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头看向林子入口的方向。
“洛璃还在外面。”
我说：“她不会进来。”
“不是安全问题。”他喘了口气，“是九叶冥兰要开了。这种灵草开花前会释放一种波动，能引动丹修体内的药性共鸣。她要是靠近，可能会走火入魔。”
我点头。这种事我知道。有些灵药天生带“药煞”，普通人闻一口就昏厥，丹修反而更容易被反噬。
“那就让她在外面等着。”
我转身走向老树内部。
主藤倒下了，但它的根系还连着整片林子。我能感觉到脚下土地里有东西在缓慢蠕动，是那些地下藤根在退缩。它们没死，只是失去了指挥中枢，暂时瘫痪。
树干中空的部分比我想象的大，像个小型洞穴。九叶冥兰就长在背面的石缝里，通体漆黑，只有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青光。花苞还没开，但已经鼓了起来，像是随时会炸。
我走近几步，伸手想去碰。
手指离叶子还有三寸，空气突然变重。
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
我猛地侧身，一道黑影擦着肋骨划过，留下三条血痕。伤口不深，但麻得厉害，像是中毒了。
我退后两步，看清了偷袭的东西。
是半截断藤，从主藤身上掉下来的，但它没死。断口处长出了细小的触须，像是找到了新的能量来源，正在自我修复。它刚才那一击用了弹射的方式，速度极快。
我冷笑一声，抬脚踩上去。
咔嚓。
藤身断裂，青火从脚底涌入，把它彻底烧成灰。
雷猛这时也冲了过来，手里多了两枚青铜钉。
“还有多少？”他问。
“不知道。”我看向四周，“只要根没断，这些玩意儿就能活。”
话音刚落，地面又是一震。
不是震动，是跳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里搏动。
我蹲下，把手贴在地上。脉动来自更深处，比主藤的频率慢，但更强。一下，两下，像是心跳。
雷猛也感觉到了。他脸色变了。
“下面还有东西。”
我说：“不是妖藤。”
“那是啥？”
我没回答。
因为我看见九叶冥兰的花苞动了一下。
青光突然变亮，然后——
整株草腾空而起，飘到我面前，叶片展开，像是一双手捧着什么东西。
一颗豆大的黑色珠子，从花心缓缓升起。
我伸手接住。
珠子入手冰凉，表面刻着细密的符文，和我师父拳经首页的那个一模一样。
雷猛看着我，声音有点抖。
“这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