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医学院的晨钟与药香
天还没亮透，医学院的晨钟就“当——当——”敲了五下。林悦披衣起身时，小萤的床铺已经空了，窗边的紫苏苗上沾着露水，盆沿压着张纸条，是小萤的字迹：“姐姐，我去占座啦！张教授说今早讲《本草图谱》，去晚了没好位置～”
林悦笑着把纸条折好塞进书里。窗外的天泛着鱼肚白，走廊里传来趿拉着鞋跑过的脚步声，夹杂着背书声——“紫苏，味辛，性温，归肺、脾经……”是隔壁宿舍的学生在赶早功。
她洗漱完毕，拎起装着紫苏酱的食盒往食堂去。刚拐过月亮门，就见阿木蹲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幅简易的药材图谱，画的正是紫背苏，旁边还歪歪扭扭标着“叶背紫，茎带棱”。
“早啊，阿木。”林悦打招呼。
阿木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用脚蹭掉地上的画，脸涨得通红：“林、林姑娘早！我这是……记不住张教授讲的特征，想画下来好背。”
林悦把食盒打开，取出个荷叶包：“这是小萤娘做的紫苏饼，你尝尝。”她指着地上没蹭干净的痕迹，“紫背苏的茎秆虽然带棱，但断面是中空的，你漏了这点。”
阿木接过饼，咬了一大口，眼睛亮起来：“嗯！有咱家乡的味道！”他捡起树枝，在地上补了个空心圆圈，“这样对吗？”
“对，”林悦点头，“记住这点，就能和普通紫苏区分开了。”
两人边说边往教室走，晨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小萤果然占了前排的位置，见他们进来，连忙挥手：“姐姐！阿木哥！这儿有空位！”
张教授抱着厚厚的《本草图谱》走进来，花白的胡子在晨光里泛着银白。“今天咱们讲‘紫苏家族’，”他把书往讲台上一放，目光扫过全班，“谁来说说，紫苏有几种入药方式？”
小萤立刻举手，声音脆生生的：“有紫苏叶、紫苏梗、紫苏子！叶子能解表散寒，梗能理气宽中，子能止咳平喘！”
张教授点点头：“说得好。那谁知道，为啥同一种植物，不同部位药效不同？”
教室里静了下来。林悦想起沈青曾说过：“地里的庄稼，根在土里吸养分，秆子撑着往上长，叶子迎着太阳转，各有各的用处，药草大概也一样。”她站起身，斟酌着说：“就像人，手能干活，脚能走路，各部位有各的本分，药草也是如此，受的日月精华不同，性子也就有了分别。”
张教授眼睛一亮：“这个比喻好！草木和人一样，生长时受的天地之气不同，入药时自然各有专攻。紫苏叶多受阳光，性发散；紫苏梗在中间，承上启下，性温和；紫苏子藏在果实里，得的精气最足，性沉降。”他翻开图谱，指着其中一页，“大家看，这就是紫背苏的图谱，它的叶背受的阴气重，所以性子比普通紫苏烈，用的时候就得格外小心，就像勇猛的汉子，得用对地方才能成事。”
一上午的课讲得生动，张教授不仅讲药效，还说些药草的传说——比如紫苏曾救过行军的士兵，紫背苏在岭南被当作辟邪的香草。小萤听得入了迷，笔记本上记满了批注，还画了不少小插图，有张师傅捋胡子的样子，还有林悦点头的神态。
午休时，小萤拉着林悦去标本室。“姐姐你看，我做了个紫苏梗的标本！”她指着玻璃盒里的紫苏梗，断面的空心看得清清楚楚，“张教授说做得好，还让我给大家当范例呢。”
林悦看着标本，忽然想起家里的药柜，沈青总把紫苏梗捆成一束挂在横梁上，说这样通风干燥。“做得真不错，”她摸了摸小萤的头，“等回去了，教你用紫苏梗炖排骨，又香又养胃。”
“好呀好呀！”小萤蹦蹦跳跳地去整理其他标本，阿木则在一旁帮忙给标本贴标签，他的字比之前工整了不少，尤其是“紫苏”两个字，写得格外认真。
午后的阳光透过标本室的天窗照下来，落在一排排玻璃瓶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林悦拿起那本《本草图谱》，翻到紫苏那页，上面有张教授宠新添的批注：“草木有性，人亦有情，观草如观人，方能知其性、用其能。”
她忽然明白，医学院的学习，学的不只是药材的药性，更是对生命的理解——无论是紫苏的叶、梗、子，还是眼前这些为了学医而早起的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生长，各尽其用。
远处的钟楼又敲响了，“当——当——”的声音漫过校园，和标本室里淡淡的药香混在一起，让人心里生出一种踏实的期待，仿佛能看见未来的日子里，这些知识会像紫苏的根须一样，在心里扎得更深，长得更壮。
林悦指尖划过《本草图谱》上紫苏梗的插画，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轻响。探头一看，阿木正踮着脚往标本室窗台上放东西，是个用竹篾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刚采的紫苏叶，带着新鲜的水汽。
“给张教授的？”林悦推开窗笑问。
阿木手一抖，篮子差点歪倒，红着脸点头：“张教授说用新鲜叶子做标本更鲜活，我去后山采了点。”他指了指篮子里一片特别宽大的叶子，“这片是紫背苏的，背面紫得发亮，您看能当教具不？”
林悦拿起那片叶子，阳光透过叶肉，能看见清晰的叶脉像细细的血管。“当然能，”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个玻璃罐，“这是我腌的紫苏酱，配粥吃正好，你带回去给婶子尝尝。”
阿木接过罐子，指尖触到罐身的温热，小声道：“谢谢林姑娘，俺娘总念叨您做的酱比镇上铺子卖的香。”
正说着，小萤风风火火跑进来，手里举着张纸：“姐姐你看！张教授给的紫苏种植手册，说咱们可以在院里开辟个小苗圃！”手册上画着整齐的田垄，每个格子里都标着“紫苏”“紫背苏”的字样，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秋分播种，春分收籽，顺应时节，方得饱满。”
林悦看着手册，忽然注意到页脚有行铅笔字，是张教授的笔迹：“草木生长有定时，人求学亦有次第，急不得，也慢不得。”她想起今早阿木在树下画图谱的认真，小萤抢座位时的雀跃，还有自己对着标本琢磨药性的专注——原来大家都在跟着时节慢慢走，像紫苏一样，扎根、展叶、开花，不慌不忙地长成该有的样子。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张教授抱着摞花盆走过来，每个盆里都栽着株紫苏苗。“来，每人领一盆，”他把花盆分给大家，“养在窗边，记得早晚浇水，观察它们的变化，比死记硬背图谱有用。”
阿木捧着花盆，小心翼翼地往土里埋了颗缓释肥，动作轻得像在照顾小娃娃。小萤则蹲在院里，给紫苏苗搭了个小小的竹架子：“张教授说这样茎秆能长得更直，不会被风吹倒。”
林悦把自己的紫苏盆栽放在窗台上，和那罐紫苏酱并排摆着。阳光落在叶片上，蒸腾起细碎的水汽，混着酱的咸香，像极了家乡晒酱时的味道。她忽然明白张教授那句“顺应时节”的意思——所谓成长，不就是像这样，一边吸收阳光雨露，一边在日常的琐碎里慢慢沉淀，把别人的叮嘱、自己的观察，一点点酿成属于自己的养分吗？
傍晚时，大家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就着晚霞吃粥。阿木娘烙的玉米饼蘸着紫苏酱，香得小萤直咂嘴。张教授喝了口紫苏茶，慢悠悠道：“明天教你们炮制紫苏子，得用温火炒，太急了会焦，太慢了又出不了香味——跟你们说，这炒药的火候，就跟做人似的，得拿捏得刚刚好。”
林悦看着大家围坐在一起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医学院的日子，就像罐慢慢发酵的紫苏酱，初尝带着点生涩的辛，越品越有绵长的香。而那些关于紫苏的知识，关于成长的道理，正像紫苏的根须，悄悄在心里扎得更深，缠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