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压下来。
秦荣三人总算到了黑风谷脚下，可他心里那股不安却像疯长的藤蔓，缠得越来越紧。
这后一段路，顺利得不像话。
太静了，静得连风都绕着走，别说蚀灵教的人，就连半分阻拦的影子都没瞧见。
秦荣下意识攥紧了燎原刀的刀柄，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往上爬，却压不住心底的燥热。
他抬眼扫向四周，暮色里的树影张牙舞爪，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
只有黑鸟的叫声，一声声，嘶哑得像破锣，在谷口盘旋来盘旋去，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些鸟的影子，仿佛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怨声。
空气里混着泥土的腥气和若有若无的腐味，像被雨水泡过的坟头草。
他拽了拽文凝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不对劲，这谷口太静了，连虫鸣都没有。”
文凝的手早攥紧了八卦镜，镜面绿光在暮色里泛着冷幽幽的光：“镜子说里面戾气很重，但……好像是空的。”
“空的？”秦荣皱眉，引灵玉烫得更凶了：“蚀灵教费那么大劲污染地脉，不可能把老巢留成空壳。”他突然想起叶道长的话：“墨尾，你闻闻，这附近有埋伏吗？”
白猫从车斗里跳下来，冰蓝色的眼睛扫过谷口的阴影，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尾巴绷得像根细铁丝，直指左侧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秦荣的刀瞬间出鞘，红光劈开暮色：“师傅，你留在车上别动！”
话音未落，灌木丛里突然窜出数道黑影，速度快得像贴地飞的蝙蝠，手里的骨刃在昏暗中闪着青灰的光。
“果然有埋伏！”文凝将八卦镜举过头顶，绿光如伞面撑开，堪堪挡住最先袭来的黑气：“是蚀灵教的死士！”
秦荣没敢恋战，燎原刀舞成道红圈，逼退近身的两个死士，同时冲文凝喊：“进谷！这里地势不利！”
墨尾像道白闪电，率先窜进谷口，爪尖带起的蓝光在岩壁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像是在标记路径。
文凝紧随其后，八卦镜的绿光扫过之处，隐藏在暗处的绊索和符阵纷纷显形。
秦荣断后，刀光每一次起落都带起片火星，那些死士被劈中后并不溃散，只是动作迟滞几分，断口处竟冒出丝丝黑气，很快又凝聚成形。
“是用戾气炼的傀儡！”他心头一沉，这样杀下去根本没完没了：“文凝，找阵眼！这些东西肯定靠阵眼供能！”
文凝的八卦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绿光凝成道细线，指向谷道深处一块突出的黑石。
那石头上刻满了扭曲的符纹，正往外渗着浓稠的黑气，像块正在融化的沥青。
“在那！”
秦荣瞅准个空隙，刀柄猛地砸向最近的死士面门，趁着对方后仰的瞬间，拽着文凝往黑石冲。
燎原刀的红光在身后拖出长长的残影，那些死士被红光燎到，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黑石近在眼前，符纹上的黑气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秦荣挥刀就劈，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刀身震得他虎口发麻。
“有结界！”文凝急得指尖冒汗，从竹篮里掏出最后一把小鱼干，往墨尾面前一递：“墨尾，帮忙！”
白猫叼过鱼干，竟没立刻吃，而是纵身跳上黑石，冰蓝色的眼睛骤然亮起，对着符纹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
叫声里带着奇特的频率，黑石上的符纹竟像被水浸过似的，开始慢慢模糊。
见结界开始慢慢消散，秦荣一喜，脸色兴奋道：“墨尾，真有你的！”
秦荣趁结界松动的瞬间，将引灵玉贴在刀身，丹田处的灵气顺着手臂奔涌而出，与燎原刀的红光相融。
他沉腰蓄力，刀光如赤色闪电劈向黑石，“铛”的一声脆响，黑石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那些扭曲的符纹在红光中寸寸燃烧，冒出刺鼻的黑烟。
“破了！”文凝惊呼，八卦镜的绿光趁势涌入裂缝，将残存的黑气驱散。
随着阵眼被破，那些追杀的死士动作骤然僵硬，身上的黑气如退潮般消散，最终化作一堆堆焦黑的碎骨，散落在谷道上。
秦荣拄着刀喘着粗气，刀身的红光渐渐平息，掌心却被震得发麻。
他望向黑石裂开的缺口，里面竟嵌着半块残骨，上面刻着的符号与银楼密道里的尸傀锁链如出一辙。
“这是用活人骸骨做的阵基。”文凝捂住口鼻，声音发颤：“蚀灵教为了布这个阵，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墨尾跳回文凝脚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安抚。
它冰蓝色的眼睛望向谷道深处，那里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隐约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还有东西过来了。”秦荣握紧刀柄，引灵玉烫得几乎要烙进肉里：“比刚才的死士厉害得多。”
文凝将八卦镜举得更高，绿光穿透暮色，照见远处的阴影里立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足有两丈高，身躯由无数残缺的肢体拼凑而成，脖颈上缠着粗重的锁链，锁链末端连着块黑色的骨牌，上面用鲜血画着个狰狞的符号。
“是尸王！”文凝的声音说道：“端爷爷说过，这是用九十九个修行者的尸身炼制的，刀枪不入！”
尸王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朝着他们猛冲过来。
沿途的岩石被撞得粉碎，扬起漫天烟尘。
秦荣将文凝往身后一护，燎原刀红光再起：“你带墨尾往侧面躲，我去引开它！”
“不行！”文凝拽住他的胳膊，掌心的八卦镜绿光陡涨：“镜子说它的心脏在左胸第三根肋骨下，那里是戾气最薄弱的地方！”
尸王已经冲到近前，腥臭的黑气扑面而来。
秦荣脚尖点地，借力向后跃起，避开它挥来的巨臂，同时刀光反撩，红光擦过尸王的脖颈，却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秦荣微微一愣：“这家伙比黑灵体强多了。”
尸王的咆哮震得谷道嗡嗡作响，巨臂横扫间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秦荣借着跃空的势头，刀光在空中划出道赤色弧线，精准劈向文凝说的左胸位置。
“铛！”
火星四溅中，燎原刀竟被弹开半寸，尸王左胸的皮肤裂开道细缝，涌出的黑气却瞬间将伤口填满，仿佛刚才那一击只是挠痒。
“好硬的皮！”秦荣心头一沉，翻身落在块巨石上，引灵玉烫得他胸口发闷：“这戾气比骨灵煞还凝实！”
文凝抱着墨尾躲在岩石后，指尖飞快掐诀，八卦镜的绿光顺着地面蔓延，在尸王脚下凝成道符阵：“用叶道长的破煞符！”
秦荣恍然，立刻摸出内袋里的泛黄符纸，灵力灌注间，符纸腾起淡金色的火光。
他瞅准尸王抬脚的瞬间，将符纸裹在刀身，纵身再次扑上。
这一次，燎原刀的红光里裹着金芒，如同一道刺破黑暗的闪电，狠狠扎进尸王左胸的裂缝。
“嗷！”
尸王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嚎，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左胸处炸开团黑雾，露出里面跳动的黑红色肉团，正是被戾气包裹的心脏。
秦荣冷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尸王的不自量力：“在叶老道的破煞符面前，你也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