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之眼的深渊,是光与声的坟茔。
星槎没入的刹那,外界的风啸与冰原白芒骤然掐断,只剩下能吞掉一切的黑——不是夜的黑,是连自己的影子都藏不住的、沉甸甸的暗。寒气也绝非寻常酷寒,是太古就凝在这儿的冷,冻得时空都发僵,指尖刚探出护罩,就像触到烧红的烙铁似的发麻,寻常修士怕是连神魂都要冻裂成齑粉。
星槎的湛蓝光华被压得只剩巴掌大一团,堪堪罩住船头,符文流转慢得像爬,连空气都凝得滞涩。小夭咬着牙运转皓翎心法,颈间定魂珠暖光突突跳,腰间辟邪玉也渗着细弱的热,可寒气还是顺着毛孔往里钻,脸色白得像纸,指尖凉得发僵。她攥住小安的袖口,触到他微凉却稳当的皮肤,心里的慌才压下去大半,抬眼看向儿子时,却见他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里亮得惊人,非但没半分不适,反倒像鱼儿回了海,眉宇间透着股安然。
他周身的蓝光与这极寒气息缠在一起,竟在主动吸纳那些精纯的先天寒煞,补着之前出手耗掉的气力。眉心的暗蓝印记转得平稳,掌心的神珠残片却亮得愈发急,蓝莹莹的光像根细针,直直指着深渊底下,那是归家的游子在唤路。
“娘,抓牢。”小安的声音没经空气传,直接撞进小夭识海,清润又稳当。他不再靠眼睛辨路,全凭着神珠的共鸣,还有海心与天地水元的默契——哪怕是冻成冰的水元,也乖乖听他调度。星槎在错综复杂的冰棱间穿行,那些锋利的冰刃擦着护罩而过,带起细碎的冰碴,还有些无形的空间褶皱,他都凭着直觉轻巧避开。四周不时闪过巨大的阴影,是冻了亿万年的奇异生物,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姿态,像一座座冰雕,守着这死寂的墓穴。
往下潜了约莫一个时辰,黑暗里忽然飘来点点微光。越靠近越看清,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珊瑚森林,每一株珊瑚都泛着自发的蓝光,枝杈交错,美得像幻境,可凑近了才觉出凶险——每片珊瑚都在发着高频波动,刺得人神魂发紧,缠在一起成了张无形的网,别说金仙,就是神尊进来,怕也得被绞得粉碎。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森林深处传来“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慢得很,却带着古老的饥饿感,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暗处蛰伏。
小安停了星槎,冰蓝色的眼睛眯了眯,指尖轻轻搭在神珠残片上,感知着森林里的能量流:“硬闯会惊动它,太费力气。”
他沉吟片刻,忽然抬手,指尖逼出一滴淡蓝色的血珠——那是海心精血,刚离体就凝了冰,里面有细碎的星河流转。小安闭着眼,以意念在冰珠上刻下一道符文,缠着陆海的亲和、寂灭的威严,还有一丝神珠残片的召唤意味。刻完,他屈指一弹,冰珠像水滴融海似的钻进珊瑚森林,没触发半点攻击。反到它过处,那些狂暴的波动竟慢慢平息,珊瑚枝杈微微晃动,让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
“走。”小安低喝一声,星辰化作一道流光,顺着通道往里冲。刚穿过森林核心,小夭眼角余光瞥见森林最深处,一头如山般盘踞的巨鳌正卧在那儿,浑身是万年玄冰凝成的,眼睛像两团蓝色星云,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带着点疑惑,又有点审视,最后缓缓合上眼,没再阻拦。小安那滴精血与符文,竟成了通行的凭证。
穿过珊瑚森林,前方出现一条地下冰河。河水慢得像凝住的汞,沉得吓人,里面飘着各色冰晶与矿物,都泛着宝光,全是外界难寻的炼器奇珍。而掌心的神珠残片,共鸣突然烈到了顶点,蓝光照得小安的脸都发蓝:“就在下面!”
小安操控着星槎潜入冰河,河水奇寒刺骨,还带着腐蚀性,寻常法宝沾着就会失了灵性,可星槎在他海心之力的护持下,安然无恙地往下沉。
冰河底没有淤泥,是一片平坦如镜的黑色冰原,大得望不到边。冰原正中央,立着一座奇异的祭坛——全是无色透明的冰晶筑成,里面像封着一整个星空,点点银辉在冰晶里流转。
而祭坛顶端,并没有完整的定海神珠。
那儿悬着一团蔚蓝色的光晕,忽大忽小,变幻着形态,光很柔,却透着浩瀚的力量,像把整片大海的生机都揉在了里面。光晕中心,隐约能看见一枚残片的虚影,正微微发烫,与小安掌心的残片遥遥呼应,一呼一吸间,竟像是在唱和。
小安的呼吸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惊喜,又很快沉下来。他能感觉到,这团光晕不是死物,是活的,是定海神珠的核心本源,只是碎了太久,散了灵性,才凝成这般模样。而要拿到它,绝非易事——祭坛四周的冰原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正隐隐发光,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透着镇压与守护的意味。
“娘,这是神珠的本源。”小安轻声说,指尖的残片跳得更急,“但它被符文护着,硬取会伤了它。”
小夭凑近看了看那些符文,眉头拧起:“是上古的镇灵符,专门守宝物的,碰错一道,就会引发反噬。”
话音刚落,祭坛顶端的光晕忽然晃了晃,一道极淡的蓝光射下来,落在小安掌心的残片上。两缕光缠在一起,像久别重逢的亲人,而那些镇灵符的光芒,竟也柔和了几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小安心里一动,缓缓抬起手,海心之力顺着掌心的残片流出去,化作一缕极细的蓝光,朝着祭坛顶端的本源光晕探去——他要做的,不是抢,是“接”,是用海心的生机,唤醒这沉睡的神珠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