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条小巷里，莫离背靠着墙壁，微微喘息，脸色有些苍白。刚才一番动作，看似轻松，实则耗尽了他大半心力和灵力。炼气四层，还是太弱了。
经此一闹，这散修广场是不能再明目张胆地摆摊卖丹药了。黑虎帮虽然只是底层混混，但纠缠起来也是麻烦。
必须更低调，更隐蔽。
他回到客栈，沉思良久，制定了新的计划。
首先，改变出货方式。不再自己摆摊，而是将丹药以稍低的价格，少量分批地出售给那些信誉尚可、但规模不大的小商铺，或者直接卖给一些熟悉的、看起来靠谱的低阶散修客户。虽然利润被压缩，但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其次，采购草药也不再固定于一两家，而是分散进行，并且每次都会购买大量普通药材作为掩护，将真正需要的灵草混杂其中。
再次，修炼不能落下。下品聚气散对他效果已经越来越弱，必须尝试炼制品质更好的丹药，或者寻找其他修炼途径。
日子变得单调而压抑。莫离如同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幽灵，每天的生活就是修炼、炼丹、小心翼翼地出售丹药、分散采购草药。他尽量避免与任何人发生冲突，即便遇到一些小的挑衅和不公，也选择隐忍退让。
修为在丹药和苦修下，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从炼气四层初期，到中期，再到后期……距离五层门槛越来越近。但他的灵石积累却十分缓慢，大部分收益又转化为了药材和修炼资源。
炼丹术则在一次次实践中不断提升。他从只能炼制下品回元丹、聚气散，渐渐能够炼制出中品，甚至偶尔能出一两颗上品。但他不敢出售品质太高的丹药，以免引人怀疑，通常都是将不同品质的丹药混合在一起出售。
期间，他又远远见过那刘明几次，每次对方都是前呼后拥，嚣张跋扈。莫离只是冷冷地看着，将那份恨意深深埋藏心底。
他也打听过叶家的消息。叶家是落叶城三大家族之一，口碑相对较好，与刘家素有嫌隙。那位叶红菱小姐是叶家年轻一辈的翘楚，据说已被某个大宗门看中，即将离开落叶城前往修行。
时间就在这般苟且偷生、默默积累中流逝。转眼过去了半年。
这一日，莫离感觉修为已达炼气四层巅峰，尝试冲击五层瓶颈，却屡屡失败。下品聚气散的药力已然无法提供足够的冲击力。
需要更好的丹药，或者……更多的灵气。
他决定冒险去一趟城外的“黑风洞”。那是落叶城附近一处有名的险地，洞内深处灵气相对浓郁，但盘踞着不少厉害妖兽，甚至有传言深处有一阶上品妖兽，等闲炼气后期修士都不敢深入。但外围区域，偶尔会有一些特殊的、灵气更盛的草药生长。
做好准备后，莫离再次出城。
黑风洞位于黑山山脉的另一侧，洞口幽深，常年向外吹着阴冷的风。附近已有不少修士在活动，多是组队前来猎妖或采药。
莫离隐匿修为（表现为炼气四层），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深入洞穴。
洞内光线昏暗，怪石嶙峋，岔路极多。他凭借着神识感知，选择了一条灵气相对浓郁、却少有人迹的岔路。
果然，在一处隐蔽的石缝中，他发现了几株年份不错的“阴凝草”，这是一种炼制多种阴寒属性丹药的辅药，价值尚可。
就在他准备采摘时，神识忽然预警！
咻！
一道乌光从暗处疾射而来，直取他后心！速度快得惊人！
偷袭！
莫离心中大骇，全力施展《幽影血煞步》向侧方扑倒！
嗤！
乌光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带起一溜血花，狠狠钉在前方的石壁上，竟是一支淬毒的短矢！
剧痛传来，伤口处麻痒迅速蔓延！
有毒！而且是能侵蚀灵力、麻痹心神的阴毒！
莫离迅速点穴止血，同时吞下一颗解毒丹，目光冰冷地望向偷袭来的方向。
只见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三人。为首一人，竟是那个黑虎帮的刀疤脸！他旁边，还跟着两个气息更加阴沉、修为达到炼气六层巅峰的陌生修士，显然是他请来的帮手。
“嘿嘿，小子，没想到吧？”刀疤脸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老子盯你很久了！每次卖完丹药就消失，采购草药也鬼鬼祟祟，果然藏着好东西！这次看你还往哪跑！”
另外两人眼神贪婪地盯着莫离背后的药篓和腰间的储物袋。他们显然认为莫离能长期供应丹药，身上必然有秘密或者财富。
莫离心中沉了下去。没想到这黑虎帮如此睚眦必报，竟然跟踪他到了这里！对方三人，两个炼气六层巅峰，一个炼气五层，而且有备而来，自己又中了毒，情况极其危险！
“把储物袋和炼丹的秘密交出来，或许可以给你留个全尸。”一个炼气六层的瘦高修士阴恻恻地说道，手中把玩着一把淬毒的匕首。
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莫离眼神一厉，毫不犹豫，率先发动攻击！目标依然是那个最弱的刀疤脸！
他猛地将手中一把刚才收集的、尖锐的石子用灵力打出，如同暗器般射向三人，同时身体向前猛冲，做出拼命的架势！
“找死！”两名炼气六层修士冷哼一声，轻易挡开石子，迎了上来。
然而，莫离的前冲只是虚晃一枪！在即将接触的瞬间，他猛地扭转身形，向着洞穴更深处的黑暗中冲去！
“想跑？追！”三人立刻紧追不舍。
莫离将《幽影血煞步》施展到极限，在复杂昏暗的洞穴中亡命飞奔。肩头的毒素不断蔓延，让他半边身子逐渐麻木，速度受到影响。
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
他眼神扫过四周，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里面似乎别有洞天，灵气也更加浓郁。
赌一把！
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裂缝之后，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而水潭对面，竟然生长着一株通体碧蓝、散发着浓郁灵气的三瓣奇花！
“寒髓芝？！”莫离心中一喜，这是一阶上品灵草，是炼制多种珍贵丹药的主材，价值极高！
但下一刻，他的喜悦就被一盆冷水浇灭。
只见水潭边，盘踞着一条水桶粗细、头生独角、浑身覆盖着冰蓝色鳞片的巨蟒！巨蟒显然被闯入者惊动，抬起狰狞的头颅，冰冷的竖瞳锁定了莫离，散发出相当于炼气七层巅峰的恐怖气息！
一阶上品妖兽——冰鳞蟒！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而这时，刀疤脸三人也追了进来，看到那冰鳞蟒和寒髓芝，先是一惊，随即露出更加贪婪的神色。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小子，谢谢您给我们带路啊！”刀疤脸得意大笑。
那冰鳞蟒被更多闯入者激怒，发出一声嘶鸣，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极寒的冰雾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石室！
温度骤降！石壁结霜！
“小心！”两名炼气六层修士脸色一变，急忙祭出法器抵挡冰雾。
莫离身处冰雾边缘，只觉得寒气刺骨，血液几乎要冻结！他拼命催动灵力抵抗，同时脑中飞速运转。
怎么办？
就在这混乱之际，他目光猛地定格在那株寒髓芝上！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
他猛地一咬舌尖，借助剧痛刺激，暂时压住毒素和寒气，用尽最后力气，向着那寒髓芝扑去！同时，手中扣住了最后一张保命符箓——得自劫修的那张一次性的“土牢符”！
“混蛋！你敢！”刀疤脸三人见状，又惊又怒，想要阻拦，却被冰鳞蟒的疯狂攻击缠住。
冰鳞蟒见有人动它的灵草，更是暴怒，舍弃了那三人，巨大的尾巴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扫向莫离！
就是现在！
莫离眼中闪过疯狂之色，不闪不避，任由那蟒尾扫来，只是将土牢符猛地拍向地面！
轰！
土黄色光芒亮起，一面厚厚的土墙瞬间升起，恰好挡在了莫离和蟒尾之间！
砰！！！
蟒尾狠狠抽在土墙上，土墙剧烈震动，裂开无数缝隙，但终究是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而莫离也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飞射，一把将那株寒髓芝连根拔起，塞入怀中！
“嘶！！！”冰鳞蟒彻底疯狂，冰冷的竖瞳瞬间变得血红，不管不顾地撞碎摇摇欲坠的土墙，噬咬向莫离！
而此刻，那刀疤脸三人也趁机攻向了冰鳞蟒，试图抢夺灵草！
石室内，瞬间陷入了一场三方混战！
莫离身处风暴中心，伤势沉重，毒素攻心，寒气侵体，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他死死抱着怀中的寒髓芝，看着混战的双方，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绝望却又带着一丝疯狂的弧度。
要死，那就一起死！
他猛地调动起最后一丝混沌魔元（即便暴露也顾不上了），狠狠注入手中的一张攻击符箓——那是他准备用来对付刘明的底牌之一，一张蕴含筑基修士一击之力的“金剑符”！
但他攻击的目标，既不是冰鳞蟒，也不是黑虎帮的人。
而是——石室的顶部！
“给我……塌！”
咻——轰！！！
一道璀璨无比的金色剑罡冲天而起，狠狠斩在了石室顶部的脆弱结构上！
咔嚓！轰隆隆！
整个石室剧烈震动，大量的巨石开始崩塌坠落！
“疯子！！”
“快跑！！”
刀疤脸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灵草，拼命向裂缝出口逃去！
那冰鳞蟒也发出惊恐的嘶鸣，试图盘踞起来抵挡落石。
莫离看着轰然塌陷的洞穴，感受着生命的快速流逝，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感觉到，怀中那株寒髓芝，似乎微微发热，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能量，融入了他冰冷的身体……
冰冷。黑暗。窒息般的沉重。
意识如同沉入万丈海底的微光，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挣扎。
痛……无处不在的剧痛……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每一寸经脉都被撕裂。
莫离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涌入的尘埃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这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带来更强烈的痛苦，却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眼前是一片彻底的黑暗，只有些许微光从巨石缝隙中透入，勉强勾勒出这是一个被彻底埋葬的狭小空间。空气浑浊，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多少喜悦，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重。他尝试动弹一下手指，回应他的是钻心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黑风洞……黑虎帮的埋伏……冰鳞蟒……坍塌的洞穴……还有最后那道同归于尽般的金剑符……
他艰难地内视自身。
情况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修为再次暴跌，竟然只剩炼气二层！而且境界极其不稳，随时可能跌落回一层。
身体伤势沉重无比，多处骨折，内腑受损严重。肩头被毒矢射中的地方已经溃烂发黑，毒素虽然被暂时压制，却仍在缓慢侵蚀。更麻烦的是，强行催动那丝混沌魔元和金剑符，导致神识也受到了反噬，此刻头痛欲裂，感知范围不足一丈。
混沌灵珠、万象星晷、混沌星陨……依旧死寂，毫无反应。
真正的山穷水尽。
他艰难地挪动唯一还能稍微活动的左手，摸索着。碰到了腰间那个低级储物袋，还在。又摸向怀中，那株冒着生命危险抢来的寒髓芝……也在。
只是，触感似乎有些不对。原本冰凉的寒髓芝，此刻竟然带着一丝温润之感，表面那三瓣蓝色的叶片似乎更加晶莹剔透了，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生机？
难道是在坍塌时，吸收了某种能量？或者是因为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受到了混沌魔元或血液的影响？
莫离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必须尽快处理伤势，否则必死无疑。
他集中全部意志，艰难地打开储物袋。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不少，好在装丹药的玉瓶还在。他摸出一颗回元丹，想要服下，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根本抬不到嘴边。
无奈，他只能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微微仰头，用舌头将丹药卷入口中。
微弱的药力化开，带来一丝暖意，稍稍缓解了剧痛。
他不敢浪费丝毫药力，全力运转那几乎停滞的《引气诀》，引导着药力流向最重要的伤处。
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风箱，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如同刀割。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积攒起一丝力气，能够稍微坐起来一点。
他看向那株变异的寒髓芝。此物蕴含的冰属性灵气极为精纯，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直接吸收炼化，反而可能被寒气冻毙。
但……或许可以外用？
他想起《乙木青焱炼丹残卷》中记载的一种偏门方法，对于某些极寒灵草，可以将其捣碎，外敷于伤口，以其极致寒气暂时冰封伤势，阻止恶化，同时缓慢释放生机滋养。但这方法风险极大，控制不好反而会冻伤肢体。
没有其他选择了。
莫离一咬牙，将那株变异的寒髓芝小心摘下两片花瓣（留下最核心的一瓣和根茎以备后用），放入口中，用尽力气嚼碎。
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充斥口腔，仿佛连舌头都要冻僵！他强忍着，将那冰蓝色的、散发着奇异生机和寒气的药泥，小心地敷在肩头溃烂的伤口以及几处重要的骨折处。
嗤……
药泥接触伤口，发出轻微的声响，剧痛之后，是一种极致的麻木和冰冷，伤口表面的血液和脓液瞬间被冻结，疼痛果然大减。而那丝奇异的生机，也开始缓缓渗透进去。
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