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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客栈袭杀失败的消息传回,裘千尺在密室中,指节捏得发白,脸上却不见太多意外,只有更深沉的阴鸷。

她深知陈御风武功已臻化境,硬拼无异以卵击石。

但她也绝非束手无策之人。

“少林寺的苦悲、苦慈两位禅师,不是正在附近追查他们弟子被杀之事么?”

裘千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把这魔头在此落脚,以及他嚣张跋扈、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少林的人。记住,要做得干净,仿佛是从江湖流言中听闻一般。”

“是,小姐!”

心腹领命而去。

借刀杀人,驱虎吞狼,这才是她裘千尺的手段。

翌日清晨,陈御风正准备离开客栈,继续西行。

他灵觉敏锐,早已察觉到客栈周围多了几道沉凝厚重的气息,隐带佛门禅意,显然是少林高手已然抵达,并布下了包围。

他心中冷笑,对这等阵仗浑不在意。

就在他踏出客房,准备下楼之时,一片薄如蝉翼、边缘被刻意撕扯成不规则形状的纸条,如同被风吹送般,自窗缝悄然滑入,精准地落在他脚边。

纸上只有两个娟秀却带着一丝急切的字:

“速离。”

字迹陌生,但陈御风瞬间便想到了那个一直如影随形的身影——李莫愁。

他面无表情地用脚将纸条碾成粉末,心中并无波澜。

即便没有这纸条,他也早已察觉了少林的埋伏。

不过,李莫愁这看似多余的举动,倒是让他对此女多了半分......算不上好感,或许只是一丝“尚算识趣”的评价。

他依旧从容下楼,走出客栈大门。

果然,门外长街之上,已被人清空,八名身着灰色僧衣的少林僧人,手持戒刀、禅杖,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二人,正是达摩院的高手苦慈与苦悲禅师。

二人面色悲愤而凝重,显然已知晓同门惨死之事。

“阿弥陀佛!施主杀性深重,连伤我佛门弟子,今日老衲等不得不行金刚怒目之事,请施主随我等回少林,听候方丈发落!”

苦慈禅师声如洪钟,蕴含着精纯内力。

陈御风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淡:

“要打便打,何必聒噪。”

苦慈、苦悲不再多言,一声佛号,八人同时发动!

刀光如雪,杖风如雷,更隐隐结成阵势,气机相连,将陈御风所有退路封死,威力远非昨日那些黑衣杀手可比。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人数与阵势,不过是让死亡来得更壮观一些。

陈御风身影晃动,如同鬼魅穿梭于刀光杖影之中。

他并未动用兵刃,只是并指如剑,或掌缘如刀。

“噗!”

苦悲禅师禅杖刚刚挥出,眉心已多了一个血洞,眼中神采瞬间黯淡。

“咔嚓!”

苦慈禅师戒刀被陈御风两指夹住,精钢打造的刀身竟被生生折断,反手一掌印在其胸口,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其余六名僧人,更是连他的衣角都未能碰到,便在道道凌厉无匹的指风掌影下,或咽喉被洞穿,或心脉被震碎,纷纷倒地毙命!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数息之间。

长街之上,只余八具僧人的尸体,以及那独立于血泊之中、青衫依旧洁净的陈御风。

远处,躲在暗处观察的裘千尺心腹,看得肝胆俱裂,连滚爬爬地回去报信。

当裘千尺听到八名少林高僧,其中包括苦慈、苦悲这等人物,竟在如此短时间内被陈御风如同砍瓜切菜般尽数斩杀时,她终于再也无法维持镇定。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已非人力所能及!

此人......此人简直是魔神降世!

她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那是面对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时,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她立刻下令,所有铁掌帮众绝不可再招惹此人,违令者,帮规处置!

惊惧之余,裘千尺立刻想到了之前有帮众曾说有人给陈御风通风报信。

“查!昨晚是谁给那魔头递了消息?是不是那个一直跟在他后面的穿杏黄道袍的女子?”

很快,李莫愁的存在和大致行踪被汇报上来。

“哼,原来是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竟敢坏我好事!”

裘千尺眼中寒光一闪,既然动不了那魔神,拿这个跟他有关的小丫头出出气,顺便探探底细,总可以吧?

“派人去,给我‘请’那位姑娘过来聊聊!记住,要活的,我倒要看看,她跟那魔头是什么关系!”

另一边,陈御风解决了少林僧人,如同拂去身上尘埃,径直出城西行。

然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忽然停下脚步,微微蹙眉。

不对劲。

太安静了。

那种如芒在背、被一道固执目光悄悄跟随的感觉,消失了。

李莫愁......没有跟上来。

这数月来,那杏黄色的身影虽令他厌烦,却已成为一种习惯性的背景。

此刻突然消失,反而让陈御风感到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异样。

他并非关心李莫愁死活,只是不喜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更厌恶有人因他而受到牵连,这会让他感觉自己的实力被轻蔑。

他面色依旧冰冷,但脚步却已转向。

桃花岛奇门遁甲、追踪寻迹之术亦是天下一绝。

他仔细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极淡气息,观察着地面草叶被拂动的细微痕迹,身形展动,如同最敏锐的猎豹,沿着一条偏僻小径,向城外某处山林疾驰而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在一处荒废的山神庙附近,听到了兵刃交击与娇叱之声。

只见庙前空地上,李莫愁杏黄裙上已沾染了尘土与几点血渍,呼吸略显急促,正被六名铁掌帮的好手围攻。

这些人都非庸手,其中更有两名是裘千尺的亲信,掌风刚猛凌厉,配合默契,显然是想生擒她。

李莫愁的古墓派武功以轻灵迅捷见长,玉女剑法施展起来,剑光点点,如同寒星飞溅,身法更是飘忽若仙。

然而铁掌帮的功夫势大力沉,最克灵动招式,几人合围之下,掌风如同铜墙铁壁,不断压缩她的闪转空间。

她虽剑法精妙,但内力与对敌经验终究稍逊,已是左支右绌,香汗淋漓,落败被擒只是时间问题。

“小娘子,何必负隅顽抗?乖乖跟我们回去见裘小姐,少吃些苦头!”

一名铁掌帮头目狞笑着,一双硬掌使得虎虎生风,逼得李莫愁连连后退。

李莫愁咬紧银牙,眼神冰冷倔强,心中却已生出一丝绝望。她没想到铁掌帮竟会因一张纸条而迁怒于她,更没料到对方派出的人手如此难缠。

就在一名铁掌帮众觑得破绽,一掌拍向她后心,眼看就要得手之际——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切入战圈!

“嘭!”

那名铁掌帮众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胸口塌陷,撞在山神庙的残垣上,没了声息。

陈御风的身影,已然站在了李莫愁身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目光冷漠地扫过剩余五名惊骇停手的铁掌帮众,如同看着五具尸体。

李莫愁看着眼前这挺拔而冷漠的青衫背影,一时间竟怔住了,心中五味杂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动。

她没想到,这个视人命如草芥、对她从未假以辞色的男人,竟然会在此刻出现。

那铁掌帮头目又惊又怒,强自镇定喝道:“你......你是那陈御风?!这是我们铁掌帮与这女子的私怨,与你无关!裘小姐有令,只要你不多管闲事......”

他话未说完,陈御风已不耐烦地打断:

“伤我的人,谁给的胆子?”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手。身形如电,指风如雷!

剩余五名铁掌帮高手,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在道道碧影指风之下,咽喉碎裂,心脉震断,瞬息之间,便已成了五具尚带余温的尸体!

陈御风出手之狠辣果决,速度之快,让身后的李莫愁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解决完这些杂鱼,陈御风这才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李莫愁身上,那眼神依旧冰冷,看不出丝毫情绪:

“多事。”

不知是在说她递纸条多事,还是说她被擒让自己不得不跑来一趟多事。

李莫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诸如“谁是你的人”之类的反驳,或者道谢,但看着他那双漠然的眼睛,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是偏过头,冷冷地“哼”了一声,但耳根却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红。

陈御风不再看她,转身便走,依旧是西行的方向,只是这次,他的身后,那道杏黄色的身影略微迟疑。

“愣着干什么?跟着我!”

陈御风忽然停住脚步,不耐烦的回头道。

李莫愁一愣:“跟着你?”

陈御风道:

“不然呢?我说了,你是我的人,现在你只能跟在我身边,哪里也别想去!”

说完,便继续转身往前走了。

李莫愁愣愣的,过了半晌,忍不住轻笑一声,再次默默地更坚定地跟了上去。陈御风与李莫愁一前一后,先去轻轻松松杀了裘千尺,随后离了襄阳,深入西北方向的崇山峻岭。

这一日,行至一处幽深山谷,忽听得前方传来激烈嘶鸣与金石交击之声!

两人循声而去,拨开密林。

只见一片空地上,一幕奇景正在上演。

一头体型异常硕大、形貌丑陋古怪的大雕,正与一条水桶粗细、头生肉冠的奇异怪蟒激烈搏斗!

那大雕羽毛稀疏,显得甚是丑怪,但铁喙如钩,钢爪似铁,扑击间势大力沉,带着一股猛恶狂风。

而那怪蟒皮糙肉厚,动作迅捷如电,口中蛇信吞吐,腥风扑面,更兼力大无穷,长尾扫动间,碗口粗的树木应声而断!

神雕虽勇,但那怪蟒显然也非易与之辈,双方斗得难分难解,尘土飞扬,周围一片狼藉。

李莫愁看得心惊,她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异兽相斗。

陈御风目光却瞬间锁定了那条怪蟒。

他穿越而来,熟知原着。

此蟒腹中,藏有一柄神兵——紫薇软剑!

“在此等候。”

陈御风对李莫愁淡淡说了一句,不等她回应,青衫已动,如一道离弦之箭,直射战圈!

那神雕与怪蟒正斗到酣处,忽见有人闯入,都是一顿。

怪蟒更是感受到陈御风身上的危险气息,嘶鸣一声,竟暂时舍弃了神雕,巨头一摆,带着腥风,猛地噬向陈御风!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小心!”李莫愁忍不住脱口惊呼。

陈御风面色不变,面对那血盆大口,不闪不避。

就在蛇口即将合拢的刹那,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扭,间不容发地避开噬咬。

同时,并指如剑,体内精纯无比的桃花岛内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碧芒!

“嗤——!”

他并指如刀,精准无比地划过怪蟒坚韧的七寸之处!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如同裂帛的轻响。

那怪蟒狂猛的动作骤然僵住,巨大的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一道细细的血线,自其七寸处缓缓浮现。

随即,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

巨大的蛇头缓缓垂下,“轰”的一声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庞大的蛇身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一击毙命!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那神雕在一旁看得分明,丑怪的脑袋歪了歪,锐利的眼中竟流露出拟人化的惊讶与感激之色。

它低鸣几声,走到陈御风身边,用硕大的翅膀轻轻碰了碰他,显得十分亲昵。

陈御风知道此雕通灵,微微颔首。

他走到那怪蟒尸身旁,并指如剑,轻轻一划。

坚韧的蛇腹应声而开。

果然,一柄连在皮鞘中的长剑,赫然躺在其中!

剑鞘上沾满黏液,却掩不住其古朴造型。

陈御风将剑取出,拭去污秽。

拔剑出鞘!

一声清越龙吟响起!

剑身呈现一种奇异的淡紫色,微微颤动,宛如灵蛇,寒光四射,锋锐之气逼人眉睫!

正是那柄削铁如泥的紫薇软剑!

“好剑。”陈御风赞了一句,手腕一抖,软剑如同紫色电光,缠绕于臂,收发随心。

李莫愁此时也走上前来,看着那柄奇异的神兵,美眸中异彩连连,又看了看那毙命的怪蟒和亲近陈御风的神雕,心中诧异。

神雕低鸣几声,用喙叼了叼陈御风的衣袖,又向前方示意,似乎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陈御风会意,收起紫薇软剑。

“跟上来。”他对李莫愁说了一句,便随着神雕向山谷深处行去。

李莫愁默默跟上。

神雕引路,穿过崎岖山林,来到一处隐秘的山崖之下。

只见崖壁上有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藤蔓垂落,若非神雕引领,极难发现。

走入洞中,初时狭窄,渐渐开阔。

洞内并无奢华装饰,只有石桌石椅,充满了岁月沧桑之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壁之上,刻着几行凌厉纵横的大字,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孤寂与傲然:

“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 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落款是——剑魔独孤求败!

一股无形的剑意,扑面而来!

李莫愁看着这些字,只觉得心神震荡,仿佛能看到一位绝顶剑客无敌于天下的寂寞身影。

陈御风目光扫过,眼神依旧平静,但内心深处,亦有一丝波澜。此等境界,方是武者追求。

神雕走到洞内一角,用爪子扒开一堆枯草,露出了一个简陋的石匣。

它用喙将石匣推到陈御风面前。

陈御风打开石匣。

里面并非金银珠宝,只有一本薄薄的、以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册子。

封面上是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独孤九剑!

竟是剑魔独孤求败毕生剑道精华所在的剑谱!

饶是陈御风心性冷漠,此刻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

他拿起剑谱,毫不避讳身旁的李莫愁,直接翻阅起来。

李莫愁心中剧震!

她虽然不知道什么独孤求败,更不知道什么独孤九剑,但是光凭刚才看到独孤求败所留下的生平事迹,就已知道此人非同小可,留下的剑术当然更加顶级非凡。

定然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无上瑰宝,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看了?

她下意识地别开目光,但终究抵不住诱惑,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瞥向那翻动的书页。

陈御风看得极快。

总诀式、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气式……

九式剑法,并非固定的死板招式,而是一套探究武学至理,寻瑕抵隙,破尽天下万般兵刃、拳脚、内功的至高剑理!

其核心在于“无招胜有招”,料敌机先,乘虚而入,后发先至!

陈御风本身武功已极高,桃花岛武学更是博大精深,此刻得窥这截然不同、却直指“破法”核心的剑道至理,顿时如同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神也越来越亮。

书页翻动之声在寂静的山洞中沙沙作响。

李莫愁在一旁,起初还能看清几行字,几句口诀,但越到后面,只觉得那些文字、图形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剑影在脑海中穿梭,晦涩难懂,头痛欲裂,不得不彻底移开目光,心中骇然:“这剑法……竟如此深奥!”

她再看陈御风,只见他神情专注,周身竟隐隐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气,仿佛他本人就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不过半个时辰,陈御风已将那薄薄的剑谱翻阅完毕。

他缓缓合上书册,闭上双眼。

脑海中,无数剑招变化、攻守之道、气机运行之理,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流转、碰撞、融合……

桃花岛的变幻奇诡,与独孤九剑的破尽万法,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学理念,在他极高的武学资质与穿越带来的独特悟性下,竟开始相互印证,取其精华!

他并未立刻增加内力,但一种对“武”的本质理解,一种洞察招式破绽、把握战机先机的“境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飙升!

不知过了多久,陈御风猛然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宛若实质的剑芒,洞穿虚空!

他随手拿起身旁一根枯枝。

以枝代剑,随手一挥。

并无特定招式,只是信手拈来。

但枯枝划过空气,却带着一种玄之又玄的轨迹,仿佛蕴含着无穷后招,又仿佛能破尽身前一切阻碍!

李莫愁在一旁看得心神俱震!她分明感觉到,此刻的陈御风,与看剑谱之前,似乎有了一种本质的不同!具体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他更加危险,更加深不可测!

“你……领悟了?”李莫愁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陈御风随手丢掉枯枝,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自信:“略有所得。”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独孤九剑》剑谱,又看了看那石匣,随手将剑谱放了回去。

“你……”李莫愁一愣,“这剑谱……”

如此神功,他竟然不据为己有?就这么放回去了?

“剑理已明,要这死物何用?”陈御风淡淡道,“留给后世有缘人吧。”

他所追求的,是武学的本质与境界,而非一本秘籍的占有。更何况,核心精华他已掌握于心。

李莫愁看着他轻描淡写地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剑谱放回原处,心中复杂难言。这份心性与气度,再次让她感到了差距。

夜色渐深,两人便在剑冢之中歇息。

篝火燃起,映照着独孤求败留下的刻字,也映照着两人沉默的脸庞。

“你接下来,还是要去寻你那师妹?”李莫愁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陈御风拨弄着篝火,嗯了一声。

“她……对你很重要?”李莫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个。

陈御风抬眸,看了她一眼,火光下,李莫愁的侧脸显得柔和了些许。

“师命难违。”他给出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李莫愁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杀人无数,树敌满天下,就不怕连累她?”

陈御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谁敢?”

两个字,霸气尽显。

李莫愁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御风也不再言语,闭目养神,脑海中仍在不断推演、消化着刚刚领悟的独孤九剑剑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神雕叼来些山间野果为食。

陈御风与李莫愁准备离开剑冢。

神雕送至谷口,低鸣不已,似有不舍。

陈御风拍了拍它低下的头颅,“他日有缘,再来寻你。”

说罢,转身与李莫愁一同离去。

阳光洒下,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陈御风手握紫薇软剑,身负桃花岛绝学与独孤九剑至理,武学境界已臻至一个全新的高度。

天下武学,在他眼中,已渐无秘密可言。

“对了,这剑你觉得好看就送给你吧。”

陈御风将手中紫薇软剑随手丢给了李莫愁。

李莫愁一愣。

“如此削铁如泥的利器,你不要吗?”

“我要它有何用?我本人就是最锋利的剑。”

陈御风先一步走了。

李莫愁跟在他身后,看着手里紫光闪烁的宝剑,不禁一阵甜蜜。

……

两人终于抵达襄阳城。

城内气氛明显不同以往,盘查严密,兵丁横行,百姓面露惶惶。

陈御风直接走向一间最热闹的酒楼。

刚坐下,便听得邻桌食客压低声音议论:

“听说了吗?吕大将军的公子,前几日被个白衣仙子割了耳朵!”

“活该!那吕衙内平日欺男霸女,这次踢到铁板了!”

“那白衣女子当真厉害,剑光一闪,耳朵就没了!模样更是美得跟天仙似的!”

“现在全城戒严,吕大将军都快气疯了,到处抓人……”

陈御风手中酒杯一顿。

白衣女子,容颜绝美,剑法精妙……

小师妹黄蓉!

他眼中寒光一闪。

就在这时,街上一阵骚乱。

几名兵丁正粗暴地推搡一个卖菜老农,借口搜查白衣女子同党,欲抢夺老农怀中钱袋。

老农跪地苦苦哀求。

周围百姓敢怒不敢言。

“军爷行行好,这是小老儿孙子的救命钱啊……”

“滚开!老子看你就像反贼!”兵头一脚踹翻老农,伸手就抢。

一道青影闪过。

兵头的手腕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

“咔嚓!”

刺骨碎裂声响起!

兵头发出杀猪般惨叫,手腕已被生生捏碎!

陈御风面无表情,夺过钱袋,丢还给吓呆的老农。

“光天化日,抢劫百姓,该杀。”

话音未落,并指如剑,点向兵头咽喉。

“噗!”

兵头眼珠凸出,软软倒地。

其余兵丁大惊,拔刀围上。

“反了!敢杀官兵!”

陈御风看也不看,身形如鬼魅穿梭。

指风呼啸!

“噗嗤!”“咔嚓!”

不过眨眼,几名兵丁悉数毙命,喉间或眉心皆有一点红痕。

街面死寂!

所有百姓目瞪口呆,随即轰然散开,远远观望,又惊又怕。

陈御风却好整以暇地拉过一张椅子,就坐在街心,闭目养神。

李莫愁站在他身后,手握紫薇软剑,眼神警惕。

消息如同插翅,飞报守将府。

不多时,马蹄如雷,大队官兵蜂拥而至,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一名身着将军铠甲、面色阴沉的中年武将,在亲卫簇拥下策马而来,正是襄阳守将吕文德!

他看见地上亲兵尸体,又见端坐街心的陈御风,勃然大怒:

“何方狂徒!光天化日杀我官兵,视王法如无物!给本将军拿下!死活不论!”

数十名精锐亲兵持枪挺刀,扑杀而上!

陈御风猛然睁眼。

眸中冷电四射!

他依旧坐着,只是右手微抬,紫薇软剑已从李莫愁手中自动飞入其掌!

剑不出鞘,连鞘挥出!

一道凝练的紫色弧形气劲,如同半月斩,横扫前方!

“嘭!嘭!嘭!”

冲在最前的十余名亲兵,如同被无形巨浪拍中,铠甲凹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翻身后一片!

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吕文德瞳孔骤缩,厉喝:“放箭!”

后排弓箭手引弓齐射!

箭如飞蝗,笼罩陈御风!

陈御风冷笑,终于起身。

手持连鞘软剑,舞动开来。

并非特定招式,却暗合独孤九剑“破箭式”至理!

剑鞘化作一团紫色光影,密不透风!

“叮叮当当……”

所有箭矢触及紫光,尽数被磕飞、震断,无一能近其身!

他脚步未停,迎着箭雨,向吕文德走去。

步伐不快,却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压迫感!

“拦住他!快拦住他!”吕文德终于慌了,拨马欲退。

陈御风身形陡然加速!

如一道青色闪电,穿透军阵!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兵丁如同稻草般被无形气劲掀飞!

瞬息之间,他已至吕文德马前!

吕文德惊骇欲绝,拔刀便砍!

陈御风手中连鞘软剑轻轻一搭一引。

吕文德只觉一股诡异力道传来,手中战刀不由自主荡开,中门大开!

“死。”

陈御风吐出一字,另一只手并指如剑,隔空点出。

一道凌厉指风,破空尖啸,瞬间洞穿吕文德胸前护心镜,透背而出!

吕文德身体剧震,低头看着胸口血洞,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旋即栽落马下,气绝身亡!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兵看着主将瞬间毙命,全都傻了眼。

“将军……将军死了!”

“魔鬼!快跑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官兵瞬间崩溃,丢盔弃甲,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陈御风看也没看吕文德尸体,收剑回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围观百姓,声音清冷,传遍长街:

“吕文德纵子行凶,欺压百姓,死有余辜。”

“今日起,襄阳城,我陈御风说了算。”

“有敢欺民者,犹如此獠!”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伐,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百姓们先是恐惧,随即眼中渐渐露出狂喜与感激!

这吕文德父子,在襄阳作威作福已久,民怨沸腾!今日竟被这青衫杀神当街格杀,简直大快人心!

不知是谁带头跪下。

“多谢恩公!”

“恩公为我们除了大害啊!”

呼喊声此起彼伏。

陈御风面无表情,对李莫愁道:“走。”

两人在百姓敬畏的目光中,飘然离去,无人敢拦。

经此一事,“青衫杀神”陈御风之名,不再仅仅是江湖传闻,更成了襄阳城百姓口中谈之色变又暗中称颂的存在。

他当街格杀守将,无异于公然对抗朝廷,消息迅速传开,必将引来更大风暴。

但陈御风毫不在乎。

他此刻更关心的,是那个割了吕衙内耳朵的白衣女子——他的小师妹黄蓉,究竟去了哪里?

他与李莫愁在城中暗中探访,终于从一些江湖渠道得知,那白衣女子在事发后,似乎已离开襄阳,往西北方向而去,据传是去了……终南山?

陈御风目光投向西北。

终南山,全真教所在。

小师妹跑去那里做什么?难道又与全真教起了冲突?

他不再耽搁,即刻动身,与李莫愁一同,离开已然掀起惊涛骇浪的襄阳城,直奔终南山而去。

……

离了襄阳,陈御风与李莫愁二人一路西北而行,不日便抵达了终南山地界。

但见群山连绵,云雾缭绕,宫观殿宇隐现于苍松翠柏之间,确是一派道家清修胜地的气象。

然而,此刻的山脚下乃至上山要道,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与紧张。

往来道士个个面色凝重,佩剑持拂,巡逻守卫的弟子明显增多,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上山之人,如临大敌。

陈御风与李莫愁这般组合,一个青衫落拓气度不凡,一个杏黄长裙容颜清冷,自是格外引人注目。

刚至山门牌坊处,便被十余名持剑道士拦下。

“来人止步!全真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为首一名中年道士厉声喝道,眼神锐利地打量着二人,尤其在陈御风那身青衫上停留片刻,脸色微变。

陈御风目光平静:“东海桃花岛陈御风,前来寻人。”

“桃花岛?”那道士瞳孔一缩,身后众弟子也是一阵骚动,显然最近江湖上关于“东邪传人”、“青衫杀神”的传闻早已沸沸扬扬地传到了终南山。

那道士强自镇定,语气却更显生硬:“原来是你!陈御风,你杀孽深重,恶名昭彰,我全真教乃玄门正宗,不欢迎你这等凶徒!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李莫愁在一旁冷声道:

“好大的架子!终南山是你们家开的?我们只是来寻人,并非找你全真教的麻烦,再说了,要我们真找你的麻烦,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里说话吗。”

“寻人?”另一名年轻道士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愤懑,“前几日也有个白衣女子来‘寻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伤我师弟!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定是觊觎我全真教的武功秘籍!”

陈御风眼神一寒:“白衣女子?她现在何处?”他关心的只有黄蓉的消息。

那年轻道士被他目光一扫,如坠冰窖,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

为首中年道士见状,踏前一步,色厉内荏:“那妖女早已逃窜!陈御风,识相的就赶紧滚!莫要以为你在别处逞凶,就能来我终南山撒野!此刻掌教师尊与诸位师叔伯正在闭关,山中事务由赵志敬大师兄主持,他绝不会容你放肆!”

正说话间,山道上又涌下来数十名道士,为首一个年轻人身穿蓝色道袍,面容瘦削,眼神闪烁,带着几分刻薄与精明,正是赵志敬。

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脸色有些苍白的甄志丙。

赵志敬早就收到消息,知道陈御风这煞星上了山。

他心中虽也有些发怵,但自负全真教威名,又值师长闭关,正是他树立威信之时,若能逼退甚至拿下这凶名赫赫的东邪传人,他在教中地位将无人能及。

“哼!我道是谁敢在我终南山门前喧哗,原来是近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陈少侠。”

赵志敬走到近前,阴阳怪气地说道,特意在“大名鼎鼎”四字上加重了音,嘲讽意味十足。

“怎么?杀丐帮、斩少林、斩朝廷命官还嫌不够,如今是要来我全真教耀武扬威了吗?”

陈御风懒得与他废话,直接问道:“前几日来的白衣女子,现在何处?”

赵志敬见他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恼怒,冷笑道:“你说那妖女?她无故伤我师弟,已被我全真教惊走!至于去了哪里,贫道如何得知?陈御风,你与那妖女关系匪浅,今日又强闯山门,看来是铁了心要与我全真教为敌了!”

甄志丙在一旁低声道:“赵师兄,或许……”

“住口!”赵志敬厉声打断他,瞪了他一眼,随即对陈御风道:

“陈御风,你若现在跪下磕头认错,发誓永不踏足终南山,贫道或可看在东海桃花岛的面子上,饶你这一次!否则……”

他手一挥,身后数十名道士立刻散开,隐隐布成了一个玄妙的阵势,气机相连,将陈御风与李莫愁围在中心,正是全真教的镇教大阵——天罡北斗阵!

“否则,便让你见识见识我全真教镇教大阵的厉害!”赵志敬得意洋洋,自觉胜券在握。这天罡北斗阵由数十名三代精锐弟子布下,威力无穷,便是江湖一流高手陷入其中也难以脱身。

李莫愁感受到阵势的压力,脸色微变,紫薇软剑已悄然出鞘半寸,寒光流转。

陈御风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这所谓的镇教大阵,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土鸡瓦狗,也敢拦路?”

“狂妄!”赵志敬大怒,“布阵!拿下此獠!”

阵法瞬间发动!数十名道士脚踏方位,长剑挥动,剑光闪烁,如同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携带着沛然道力,向中心二人压迫而来!剑气呼啸,劲风激荡,声势确是不凡!

李莫愁娇叱一声,紫薇软剑化作一道紫色电光,施展古墓派轻灵剑法,迎向侧面攻来的数柄长剑。

她剑法精妙,身法迅捷,但陷入这配合默契、力道雄浑的大阵之中,顿觉压力如山,剑光运转间已感滞涩。

而陈御风,面对正面袭来的、威力最强的阵眼攻击,却是不退反进!

只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切入剑网最密集之处!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一道道致命的剑锋。双手或指或掌,随意挥洒。

他所用的,并非桃花岛武功,也非刚领悟的独孤九剑固定招式,而是融汇了“独孤九剑”破尽万法、寻瑕抵隙的至理于本能之中!

一眼望去,便看穿了这大阵运转的薄弱节点与气机转换的刹那间隙!

“噗!”

一名道士手腕被指风点中,长剑脱手。

“咔嚓!”

另一名道士肋下中掌,肋骨断裂,惨叫着倒下。

“嘭!”

又一人被他肩头看似随意一撞,如同被蛮牛冲撞,吐血倒飞,撞乱了身后同伴的阵脚。

他如同闲庭信步,在凌厉的剑阵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击中阵法运转的关键之处,打断其气机连接!

看似威力无穷的天罡北斗阵,在他面前竟变得破绽百出,混乱不堪!

不过十数息功夫,阵势已摇摇欲坠,惨叫声此起彼伏,倒下了近十人!

赵志敬看得目瞪口呆,脸上血色尽褪!他万万没想到,这集合数十名弟子之力的镇教大阵,在此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失声惊呼。

陈御风已然突破了外围弟子,目光冰冷地锁定了他这个主阵之人。

赵志敬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

“现在想走?晚了!”

陈御风冷哼一声,身形如电射出,瞬间掠过数丈距离,五指如钩,直取赵志敬后颈!

“师兄小心!”甄志丙惊呼一声,下意识挺剑刺向陈御风肋下,意图围魏救赵。

陈御风看也不看,反手一拂袖。

一股磅礴气劲涌出,甄志丙如遭重击,长剑脱手,胸口烦恶,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萎顿在地,重伤不起。

而陈御风的手,已如同铁箍般,扣住了赵志敬的脖颈!

“呃……饶……饶命……”赵志敬双脚离地,拼命挣扎,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悔恨。

陈御风眼神漠然,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蝼蚁之辈,也配聒噪?”

手下微微用力。

“喀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赵志敬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中神采瞬间黯淡,挣扎停止。

陈御风随手将他的尸体如同丢垃圾般扔在地上。

全场死寂!

所有还能站着的全真弟子,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看着地上赵志敬的尸体和重伤的甄志丙,满脸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大师兄……就这么死了?连一招都没接下?

陈御风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道士,声音冰冷:“还有谁想拦我?”

无人敢应答,众道士纷纷后退,低头避其锋芒,胆气已丧。

就在这时,山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金国官服、满脸堆笑的中年人,在几名随从的陪伴下匆匆赶来,似乎完全没感受到此地的肃杀气氛。

那官员看到场中情形,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被众道士隐隐围着的陈御风身上,见他气度不凡,以为是全真教重要人物,连忙上前拱手笑道:“这位道长请了!在下乃大金国赵王府管事,奉王爷之命,特来送上请帖,邀请贵教长春子丘处机道长,于下月初三前往燕京赵王府赴宴,共商武林盛事,王爷有要事相商……”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份泥金请帖。

陈御风心中一动。赵王府?完颜洪烈?宴请丘处机?他瞬间联想到原着中完颜洪烈图谋《武穆遗书》的剧情!

黄蓉那丫头,最爱凑热闹,这等事情,她若得知,十有八九会跑去插一脚!

他不等那管事将请帖递给旁人,随手一招,一股吸力涌出,那请帖便轻飘飘落入他手中。

快速扫了一眼,果然是邀请丘处机赴宴之事。

陈御风将请帖收入怀中,对那目瞪口呆的赵王府管事淡淡道:“帖子,我收了。告诉完颜洪烈,我会去。”

说完,不再理会吓得脸色发白的管事和心惊胆战的全真教众人,对李莫愁道:“走,去燕京。”

两人在无数道恐惧、复杂、敬畏的目光注视下,飘然下山,直奔北方燕京而去。

终南山一战,陈御风轻破天罡北斗阵,阵斩赵志敬,重伤甄志丙,其凶威彻底震慑整个全真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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