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青稞叶上时,老周已经蹲在空地上编草绳了。他把晒得半干的青稞杆分成三股,手指翻飞间,草绳上便绕出一个个细密的螺旋结,像给绳子缠上了圈圈年轮。
“你这结编得比去年规整多了。”卡雅端着木盆来泼水,水珠落在草绳上,晕开淡淡的绿,“去年给羊圈扎篱笆,编的结歪歪扭扭,被公羊啃了好几个洞。”
老周嘿嘿笑,手里的草绳又多了个结:“那不是没悟透螺旋的道理嘛。你看这三股草,得一股跟着一股绕,既不能太紧扯断了,又不能太松散了架,跟过日子一个样。”
小张蹲在旁边看,手里的拓片被晨风吹得哗啦响:“爷爷的图谱里说,‘万物结绳’,草绳的螺旋结能稳住气场。咱们把这绳绕在青稞架上,飞船来了肯定能感觉到这儿的‘气’顺。”
张小北扛着他的校准仪在空地转圈,金属球飘在半空,在地上投出个螺旋光斑,正好框住老周编草绳的范围。“完美!”他拍了下手,“这片空地的螺旋轨迹最稳定,飞船落这儿准没错。”
苏菲正用相机拍草绳上的露珠,镜头里,水珠折射出的螺旋纹路与远处雪山的轮廓重合。“你看,”她把相机递给林夏,“连露水都在画螺旋,好像生怕飞船找不到路似的。”
林夏看着照片,突然拉着陈默往湖边跑:“石头日记!今天该添新内容了!”
湖边的石头上,陈默用刻刀慢慢划着:“三月初七,老周编草绳,绳结会呼吸。校准仪的光斑在跳舞,露水给螺旋镶了银边。”刻到最后一个字,铜铃突然“叮铃”响了,穗子指向雪山的方向,琉璃珠反射的光在石头上晃出个小小的光点,像在说“写得好”。
晌午的太阳把草绳晒得半干,老周和小张合力把草绳绕在青稞架的木腿上,三圈螺旋结正好与铜铃的位置对齐。风一吹,草绳带着青稞杆的清香晃悠,和铜铃的响声缠在一起,像支不成调的歌。
“你听这声儿,”老周侧耳听着,“比村里的铜鼓还顺耳,飞船要是有耳朵,准爱听。”
话音刚落,远处的雪山突然闪过一道银光,不是阳光反射,是道持续的光束,直直地射向青稞架上空,在云层里穿出个螺旋状的洞。张小北的校准仪“嘀嘀”狂响,金属球表面的星图突然亮起,其中一颗星正以极快的速度靠近,旁边标注着行小字:“距离地球大气层,三小时。”
“来了!”小张的声音都在抖,手里的拓片差点掉地上,“爷爷说过,星之民的飞船会拖着‘光的尾巴’,就是这道螺旋光!”
苏菲迅速打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得记下来,光的颜色是淡紫色,螺旋的圈数是七圈,和东巴文里‘圆满’的数字一样!”
陈默和林夏往屋里跑,要把烤好的青稞馕都搬到空地上。卡雅已经在摆木桌了,上面铺着块靛蓝色的土布,布上的花纹是她绣的螺旋纹,每个纹路上都缀着颗小铜铃,一碰就叮当作响。
老周突然想起什么,从柴房拖出捆去年的青稞穗,往草绳上挂:“给飞船当见面礼!让它们知道,咱们这儿的螺旋不仅能看,还能结果子。”
三个小时像指缝里的沙,悄悄就漏完了。当最后一缕阳光落在雪山尖上时,天空的螺旋光洞突然扩大,一艘银灰色的飞船慢慢钻了出来,船身的纹路与老周编的草绳结一模一样,只是更精致,像用星光织成的。
飞船悬在青稞架上空,放下道光梯,光团化作的人影率先走下来,身后跟着一群更小的光团,每个光团里都裹着模糊的人形,手里都捧着颗螺旋晶体。
“它们在鞠躬!”林夏拉着陈默的手,掌心全是汗,“它们在感谢咱们!”
光团人影走到木桌前,拿起块青稞馕,晶体发出柔和的光,馕上的螺旋裂纹突然亮了,与飞船的纹路连成一片。张小北的校准仪“嗡”地一声,投射出一行翻译后的文字:“我们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会呼吸的螺旋。”
老周把挂着青稞穗的草绳递过去,绳结在光团里轻轻晃:“给你们,能编能吃,实在。”
光团人影接过草绳,晶体的光落在绳结上,草绳突然冒出淡淡的绿光,像活了过来。飞船的舱门打开,飞出无数细小的光带,缠在青稞架上、木桌上、每个人的手腕上,光带的螺旋纹里,慢慢浮现出星之民的文字,被校准仪翻译成:“我们留下了‘时间的种子’,和你们的青稞一起生长。”
陈默看着手腕上的光带,突然明白,所谓“时间的秘密”,从来不是要被谁独占,是要像这样,你给我一颗种子,我给你一把青稞,在彼此的螺旋里,长出新的故事。
夜幕降临时,飞船还悬在半空,像颗不会落的星星。空地上的篝火正旺,光团人影和大家围坐在一起,晶体的光映着每个人的笑脸,和铜铃的响声、草绳的清香、青稞馕的甜味混在一起,在时间的螺旋里,慢慢酿成了酒。
小张在石头日记上添了新的一行,字里带着笑:“三月初七,飞船来了,它说咱们的草绳编得比星图还准。”
铜铃在风里响,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在给远方的星空,写一封长长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