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沔阳那边的风波刚刚平息,平安县却迎来了一场新的危机。这危机并非来自江湖匪类或天灾疫病,而是源自官场,来自一纸盖着邻县官印的公文。毗邻的清源县县令胡为才,是个捐官出身的酷吏,为人贪婪刻薄,在任上横征暴敛,民怨沸腾,却因善于钻营,巴结上了省里某位要员,官位反倒坐得稳当。他早已对平安县那座日渐兴旺的银矿垂涎三尺,只苦于杜明远治理有方,县内铁板一块,无从下手。如今闻得杜明远心爱的子侄石磐外放沔阳,又探知平安县为支持石磐赴任及应对北疆战事加派,库银略显紧张,自觉时机已到,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了黑手。
这一日,一骑快马驮着清源县的公文直入平安县衙。公文措辞冠冕堂皇,引经据典,声称根据《大明会典》及户部新规,为“统筹地方资源,保障北疆军需”,建议对两县交界处的“争议矿区”(实则早已划归平安县管辖)进行“共同勘验、协同开发”,并要求平安县提供近年银矿全部产出账册,以备核查。字里行间,充满了上官对下僚的“指导”与“关切”,实则暗藏杀机,意在挑起事端,为日后侵吞矿利制造口实。
杜明远阅罢公文,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已洞悉胡为才的险恶用心。他深知,这绝非简单的行政交涉,而是 一场精心策划的官方倾轧。若断然拒绝,胡为才必会向上诬告自己“抗命不遵”、“阻挠军国大事”;若妥协退让,则矿利一旦被其染指,犹如引狼入室,后患无穷。平安县刚刚积累起的这点家底,乃是全县百姓的希望所在,绝不容外人觊觎!
果然,不等杜明远回文,胡为才的后续手段便接踵而至。先是 有清源县的税吏,越界到平安县银矿附近的集市,以“稽查走私”为名,刁难商户,敲诈勒索,制造紧张气氛。接着,又有人在市井散播谣言,称平安银矿“开采过度,矿脉将竭”,杜明远“为维持政绩,隐瞒实情”,试图动摇人心。更可恶的是,胡为才竟 派人暗中接触矿上的一些工匠,许以重利,诱其跳槽或泄露矿脉机密。
消息传开,平安县内顿时人心惶惶。矿工们担忧生计,商户们害怕波及,就连县衙内部,也有些胥吏开始窃窃私语,担忧杜明远能否顶住压力。钱多多 急得嘴角起泡,拿着算盘噼啪作响,核算着一旦矿利有失,县衙各项开支将如何维持,越想越是心惊。孙老倔 则气得胡子直翘,骂骂咧咧,恨不得立刻扛着锄头去边界跟清源县的人干一架。李火火 闻讯,独臂攥紧了拳头,向红姑保证:“放心!谁敢来抢咱的矿,俺第一个不答应!” 连织坊里的小丫,也蹙起了眉头,担忧这风波会影响布匹的销路和姐妹们的收入。
面对这来自官方层面的咄咄逼人之势,杜明远却显示出超乎寻常的冷静与沉稳。他先是 不动声色地 按制回文清源县,言辞谦恭却立场坚定,指出矿区界至清晰,并无争议,平安县开采完全合法合规,账目清楚,无需“协同”,但为表同僚之谊,可酌情提供部分非核心数据备查,软硬兼施,将皮球踢回。同时,他密令孙慢慢 加强矿区和边境巡查,防止对方制造事端;又让钱多多 稳住县衙账目,以备不时之查;还让李火火 暗中留意矿工动向,安抚人心。
然而,杜明远深知,单靠平安一县之力,与有靠山、有备而来的胡为才硬碰硬,绝非上策。胡为才敢如此嚣张,背后必定有人撑腰。要想彻底化解此劫,必须借助更强大的力量。他 独坐书房,灯下沉思,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名字,一条条人脉。多年为官,他虽不喜钻营,却因 清廉干练,爱民如子,在周边州县乃至省府,也积累了不少声望和善缘。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那位远在京城,身份特殊,却对平安县、对小石头多有关照的 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如意。曹如意虽为内官,但权势熏天,且似乎对平安县别有牵挂。这份关系,如同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解燃眉之急;用得不好,恐反受其累。
但眼下形势紧迫,容不得过多犹豫。杜明远铺开信纸,斟酌词句,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他要发动平安县内在的力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另一方面,他必须谨慎地动用曹如意这条线,至少要让胡为才及其背后之人有所忌惮。
就在杜明远奋笔疾书之际,窗外夜色深沉,寒风呼啸。平安县看似平静的夜晚下,一场关乎命运的无硝烟战争,已然拉开序幕。杜明远这笔下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关乎银矿存亡,关乎一县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