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里摔碎的香炉还没收拾,刺鼻的香灰味混合着赵氏掌心的血腥和贾清廉的尿骚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赵氏却像闻不到似的,她眼睛赤红,死死盯着桌上那尊刚摆出来的、足有半尺高的紫铜香炉。炉里,一根粗大的线香正冒着袅袅青烟,缓慢而坚定地燃烧着,香灰一截截掉落。
“香烧三寸!”赵氏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她指着那根香,手指因用力而颤抖,“三寸香烧完!我要看到真凶!要看到铁证!要看到一份挑不出毛病的卷宗!否则……”她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狠厉和绝望,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胆寒!
钱多多、孙慢慢、李火火三人并排站着,大气不敢出。钱多多脸上还沾着刚才烧账本蹭的黑灰,此刻看着那根缓缓燃烧的香,只觉得那香灰像烧红的烙铁,一截截烫在他的心上!一天?不!看这香的燃烧速度,怕是连一天都没有!
“钱多多!”赵氏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过来。
“小……小的在!”钱多多一个激灵。
“你!鼻子灵!路子野!给我去闻!去嗅!把那真凶的‘腥’味给我闻出来!”赵氏咬牙切齿,“死者身份!行踪!仇家!钱财去向!所有!所有能钉死凶手的线索!香烧完第一寸!我要听到你的消息!一寸香灰落地!你查不到东西,我就把你的鼻子割下来喂狗!”
钱多多腿肚子直转筋,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是!是!夫人!小的这就去!掘地三尺也给您挖出来!”他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线索!找线索!不然鼻子没了!
“孙慢慢!”赵氏转向那个慢性子。
孙慢慢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居然落在了香炉上?他在看香灰飘落的轨迹?!
“看什么看!”赵氏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香烧一寸!你给我把新卷宗的架子搭起来!人物!时间!地点!起因!香烧两寸!我要看到详细的作案过程!香烧三寸!完整的证据链和口供!必须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写错一个字!慢了一息!我就把你那慢筋抽出来!当灯芯点了!”
孙慢慢慢悠悠地眨眨眼,慢悠悠地看向赵氏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慢悠悠地点点头:“……哦……”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书案前,慢悠悠地铺开纸,慢悠悠地拿起笔……蘸墨……看着孙慢慢的动作,赵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李火火!”赵氏最后看向那个莽夫,声音拔高到破音。
“俺在!”李火火挺胸抬头,嗓门洪亮。
“你!给我打起精神!像根钉子一样钉在这儿!”赵氏指着李火火,“钱多多的消息一到!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哪怕是用屁崩出来的线索!你!立刻!马上!给我带人!去把那个天杀的凶手揪出来!记住!要活的!要能喘气说话的!少一根头发丝!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夫人!”李火火拍得胸脯砰砰响,“俺李火火出马!一个顶俩!管他什么凶手!俺一链子锁回来!让他跪在夫人面前磕头认罪!”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锁着真凶,威风凛凛回衙领赏的场景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干活!”赵氏抓起桌上一个镇纸,狠狠拍在桌子上!“香在烧!命在倒计时!不想死的!就给老娘拼了!”
钱多多像被鬼撵一样冲出了县衙,一头扎进冷风里。他感觉自己的鼻子在隐隐作痛!一寸香!他得在一寸香烧完前找到线索!不然……他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下去!他像条饿疯了的野狗,开始在平安县的大街小巷疯狂乱窜,逢人就问,见铺就钻,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一切可疑的痕迹。他甚至冲进了停尸房,忍着恶臭,把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又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嘴里念念有词:“兄弟!帮帮忙!告诉我你是谁!谁害了你!求你了!”
孙慢慢坐在书案前,对着白纸发呆。香炉里的香,已经悄无声息地烧掉了小半寸,香灰积了薄薄一层。他慢悠悠地拿起笔,蘸了墨,悬在纸上,迟迟不落。他在想什么呢?也许在想死者该叫什么名字?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或者……在想凶手该用什么凶器?推下水?还是先打晕?他慢悠悠地转头,看向那袅袅升腾的青烟,眼神空洞。
李火火则像尊门神一样,抱着胳膊,瞪着一双牛眼,死死守在书房门口。他一会儿看看屋里慢悠悠的孙慢慢,一会儿看看院外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钱多多的背影,再一会儿又死死盯住香炉里那根该死的香!那香烧得慢悠悠的,看得他心急火燎!
“他娘的!这破香!烧快点啊!”李火火忍不住低声咒骂,恨不得自己上去吹两口,把香吹旺点!他感觉浑身是劲没处使,憋得难受!他不停地搓着手,跺着脚,像头焦躁不安的困兽,只等钱多多一声“找到了!”,他就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后堂里,赵氏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眼神死死盯着那根燃烧的香。香灰一截截掉落,像沙漏里的沙,无声地宣告着时间的流逝和……死亡的临近。她仿佛看到,那香烧完之时,就是柳青天的铡刀落下之刻!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掐进掌心的伤口,鲜血渗出,染红了袖口,她却浑然不觉。
“破案……必须破案……”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像枯叶摩擦,“真凶……你在哪儿……快出来啊……”她第一次,像个无助的妇人一样,祈求着那个夺走人命的凶手……快点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