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身下同样冰凉滑腻的坐垫,那似乎是上好的绸缎,却冷得没有一丝人气。她在脑子里飞快地过滤着所有可能“要见她”的人。
林婉清?她刚与赵晟定亲,正该是春风得意,忙着巩固地位,未必有心思、也未必有能力动用这般神秘的人物来“请”她。况且,以林婉清前世今生的恨意,若真是她,来的就不该是“请”,而是直接索命的刀了。
太子萧璟?他当众拒婚,打碎了她的痴心妄想,也狠狠折辱了平阳侯府的脸面。怨恨值高达98,他确实有理由对她下手。可他是太子,储君之尊,若想处置一个失势的侯府嫡女,方法多的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派这样一个……连她都看不透深浅的人物来?
父亲?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摁了下去。心底那片关于父亲的区域,像是被冻硬的冰,又像是尚未结痂的疮疤,碰一碰都带着钝痛。他不会用这种方式。若是他,只会一道命令,让她滚回去,或者……直接让她“病故”。
那还会是谁?
吴雨柔背后的势力?她那个看似清流、实则盘根错节的吴家?还是……其他隐藏在迷雾中的、她前世都未曾触及的敌人?
脑子乱成一团麻,每一条线索都指向死胡同。重生带来的那点先知先觉,在这完全偏离轨道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能量汲取中……环境游离能量稀薄……汲取效率低下……系统维持最低限度运行……】
脑海中,那休眠的光屏偶尔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像风中残烛。那残破的齿轮图标依旧灰暗,旁边的小字模糊得几乎难以辨认。
这系统,靠不住。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马车似乎拐了一个弯,行进的方向似乎一直是……向北?她对京城的道路不算陌生,但这般七拐八绕,又是在完全隔绝视觉的情况下,方向感早已迷失。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嫣然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被这无边的静默和审视压垮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没有任何预兆,极其平稳。
对面的男人动了。
他甚至没有掀开车帘去看,只是伸出手,精准地扣住了林嫣然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冰凉得像铁钳,瞬间禁锢了她的动作,那力道掌握得极好,不会让她疼痛,却也绝无挣脱的可能。
“下车。”
依旧是那毫无起伏的两个字。
车帘被从外面掀开一角,黯淡的天光涌入,刺得林嫣然眯了眯眼。外面似乎是一个庭院,天色将明未明,景物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薄雾里,看不真切。
男人率先下车,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容置疑地将她也带了下去。碧桃想要跟上,却被男人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意一拂,一股柔韧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推回了车厢内。
“在此等候。”男人看都没看碧桃一眼,声音淡漠。
“小姐!”碧桃惊恐地呼喊。
林嫣然回头,对上碧桃满是泪水和恐惧的双眼,她用力抿了抿唇,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尽管她自己心里也早已翻江倒海。
男人不再停留,扣着她的手腕,径直向前走去。
他的步伐很快,林嫣然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手腕处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她极其不适,那是一种完全被掌控、被支配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快速打量着周遭。
这是一个极其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的院落。青石板路打扫得一尘不染,两旁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常青树木,在黑夜里呈现出墨绿的色泽。没有灯笼,没有巡夜的人,只有他们两人单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响。
建筑是典型的北方制式,高大,肃穆,飞檐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勾勒出冷硬的剪影。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看不到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任何人声。
这里不像是某位权贵的府邸,倒更像是一处……秘密的据点,或者,囚牢。
男人带着她穿过几重院落,越往里走,气氛越是沉凝。空气中的檀香似乎浓了一些,那股雪松般的冷冽气息也越发明显。
最终,他在一扇看起来与其他并无二致的黑漆木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锁,也没有任何装饰。
他松开扣着林嫣然手腕的手。
那一瞬间,手腕上冰凉的触感消失,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地蜷了蜷手指。
男人侧身,让开一步,依旧是那个毫无情绪的声音:
“进去。”
林嫣然看着这扇紧闭的门,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门后是什么?是审判?是复仇?还是……更深的谜团?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檀香和雪松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颤。
没有退路。
她伸出手,指尖微颤,轻轻推开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