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垂头丧气的司南玉,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钻回了409宿舍。
宿舍里一片忙乱,其他人正一边抱怨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换着刚发下来的、散发着樟脑丸味的迷彩装。
为期七天的军训,正式开始了。
其他人看到司南玉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都强忍着笑意,唯有早早穿好了迷彩装、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吴远帆,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捏着一只油光发亮的椒盐大虾,满脸都是享受的表情。
那是昨晚张骑鹤从“得意楼”带回来,特意给他留的。
见司南玉没精打采,吴远帆好心地递过餐盒,用他那特有的、慢半拍的语调安慰道:“阿玉,吃虾,别怕。张老师……又不吃人。”
“你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司南玉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没处发,被吴远帆这句“神补刀”直接点炸,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他这一骂,宿舍里原本绷着的、诡异的气氛再也拦不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杨寒江、史肖笑得前仰后合,吕浩也憨憨地咧开了嘴。
司南玉羞愤交加,恨不能在床腿底下挖个坑,把自己就地埋起来!
“好了好了,都别笑了!赶紧收拾出发!”
张骑鹤忍住笑,出声控场,转头对吴远帆说:“远帆,虾等会儿回来再吃,先集合。”
“哦哦。”
吴远帆听话地放下餐盒,但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帕纸包了两只最大的虾,塞进了迷彩服的上衣口袋里,还拍了拍,确认不会掉出来。
其他人鱼贯而出,宿舍里只剩下张骑鹤和磨磨蹭蹭的司南玉。
张骑鹤关上门,低声问道:“怎么样?张老师说什么了?”
司南玉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后怕:“一千字的深刻检讨!外加一学期的‘重点观察’!”
压低声音又道:“还好你昨天让我直接去她宿舍楼下堵着认错!我听她那口气,要是等今天上班她报到系里,估计就得准备请家长了!妈的,真是日了鬼了!”
张骑鹤心里暗笑:小朋友,你还是嫩啊!
以张子欣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和女辅导员的身份,怎么可能把这种“被新生撩骚”的桃色新闻宣扬得全校皆知?
那岂不是自毁前程?
这绝对是够上校园bbS头条的劲爆消息,她想压还来不及呢!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露出安慰的神色,拍拍司南玉的肩膀:“问题不大。检讨书要是写不出来,网上模板多的是,拼凑一下就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宿舍内部知道就行,绝不会外传。”
“走吧,赶紧换衣服,还有二十分钟集合。”
当两人小跑着进入操场时,军训队伍已经基本列队完毕。
司南玉敏感地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似乎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戏谑,齐刷刷地聚焦在自己身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忐忑地看向身旁的张骑鹤。
张骑鹤面色如常,低声宽慰他,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别瞎想,他们看的是我。”
司南玉将信将疑,但听到这话,稍稍心安了一些。
把军帽檐使劲往下压了压,默不吭声地钻进男生队伍里,一屁股坐在最后排,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当起了缩头的鹌鹑。
张骑鹤刚要在司南玉旁边坐下,一个高挑的身影就走了过来,是叶雪欢。
叶雪欢换上迷彩服,更显得身姿挺拔,干练出众。
“张骑鹤,你过来一下。” 叶雪欢的语气带着一种自然的命令口吻。
“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吗?”
张骑鹤对她的态度很不爽,真拿自己当班长了?故意提高音量,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引得周围同学都侧目看来。
叶雪欢抿了抿嘴,似乎不太习惯张骑鹤这种不配合的态度,但还是解释一番。
“想和你聊聊班里的组织情况。我们四个是辅导员指定的班委,刚才我问卫诚,他说要等你到了一起商量。”
一听到“班委”二字,原本蔫了吧唧的司南玉立马来了精神,伸长脖子插嘴道:“班委?我能参加不?我在幼儿园时当过班长的,经验丰富的很!”
叶雪欢轻轻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等你顺利通过张老师那一关的‘观察期’再说吧。”
“噗——”
周围几个男生忍不住笑出声。
司南玉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下去,恶狠狠地瞪向旁边偷笑的杨寒江等人。
杨寒江吓得连忙摆手:“不是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是谁特么嘴这么快?!”
司南玉咬牙切齿地低声怒问。
其实没人承认也就算了,大条的男生不记仇。
可偏偏就有“出头鸟”不信邪。
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的吴远帆,口齿不清、一脸天真地回答。
“刚才……有女同学给我棒棒糖……我就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糖很甜的……阿玉,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吴远帆——
尼玛炸了哦!
司南玉当场石化,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
叶雪欢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捂嘴笑了笑,但很快收敛神色,重新看向张骑鹤,提出了真正的目的。
“张骑鹤,要不你加一下我qq?我们四个人建个小群,方便以后班级管理沟通。”
张骑鹤闻言,慢悠悠地从操场边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无辜和痞气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叶同学。”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是从马陵县那种小地方来的乡下人,穷得很,还没用过qq这么高级的东西呢。”
叶雪欢被他这明目张胆的鬼话气得眨了眨眼!
全班谁不知道,司南玉那家伙是从你张骑鹤那里拿到的辅导员qq号才闯的祸?
你现在跟我说你没用过qq?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挑明了问:“张骑鹤,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哎哟!叶同学,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张骑鹤立刻摆手,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语气夸张:“大家都是同学嘛!要团结友爱!我真是乡下来的,我们那儿老困难了!”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即兴表演,用说快板的节奏念叨起来。
“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抖!”
念到这儿,他故意顿了一下,瞟了叶雪欢一眼,满脸坏笑道:“性——呃,不是!qq是啥啊?咱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那玩意儿……能吃吗?甜不甜?有远帆的棒棒糖甜吗?”
“哈哈哈——”
他这番插科打诨的表演,引得周围的男生们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连卫诚都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叶雪欢被他这滚刀肉似的无赖态度彻底打败了。
她问不下去,气得白了张骑鹤一眼,索性一跺脚,转身回到了女生队伍里。
不过心里的疑惑和好奇更重,时不时地目光就会偷偷瞟向那个叼着狗尾巴草、一脸混不吝笑容的男生。
张骑鹤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卫诚立刻凑了过来,偷偷竖起大拇指,低声道:“兄弟,够意思!这个情分我记下了!”
“咋滴?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张骑鹤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肩膀,“放心,咱们409宿舍,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卫诚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沮丧:“如果对手是别人,我还有点把握。可叶雪欢……她太强势了,能力也强。我估计……悬。”
张骑鹤闻言愣了愣,深表同情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司南玉懒得搭理其他“傻鸟”,或者说,在其他“傻鸟”也懒得搭理他这个“瘟神”。
在他此刻的眼中,班里除了张骑鹤和勉强还算顺眼的卫诚,基本全是“傻鸟”。
凑过脑袋,对卫诚表道:“卫诚,你放心!我司南玉一定全力挺你!打死我也不能忍让一个女生骑到咱们男生头上当班长!加油啊!”
这时,吴远帆又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他虽然呆,但本能地能很快找到男生队伍里的核心人物。
掏出两支用“出卖”司南玉换来的棒棒糖,递给张骑鹤和卫诚:“骑鹤,卫诚,吃糖,很甜的。”
司南玉一看到吴远帆就心烦,冷哼一声,缩到一旁。
张骑鹤接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然后对吴远帆说:“远帆啊,下次宿舍里的事儿,别到处跟人说了,好不好?”
吴远帆撅起了嘴,一脸委屈地指着司南玉:“他……昨晚打我了。”
张骑鹤忍不住扶额:你到底是真呆还是假呆啊!这账算得门儿清!
只能给吴远帆竖个大拇指,赞叹道:“行!有仇必报,真男人!”
……
军训枯燥而无聊。
站军姿、队列练习、学唱军歌。
除了几名男生因为同手同脚或动作滑稽,被教官绷着脸教训一番之外,还没人敢真正“浪”起来。
张骑鹤一边机械地做着动作,一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找个合理的借口请假了。
他不知道的是,工商学院的军训强度,在整个金陵高校圈里是出了名的松散,时长也只有一周。
东大金大理工哪个不是两个星期以上。
下午的训练项目是学习“两大条令”,内务条令和纪律条令。
鉴于金陵的“秋老虎”依旧肆虐,气温居高不下,教官开恩,吩咐在室内进行。
他指定上午表现最优异的叶雪欢,负责在下午两点前组织人手,准备好教室。
吃完饭回到宿舍午休,张骑鹤闭着眼却睡不着。
军训占用了时间,他满脑子都在思考“星动传播”如何破局。
技术合伙人、启动资金、办公场地……
千头万绪。
“必须抓紧啊!”他心里催促着自己。
……
下午1:45,409宿舍六大金刚准时抵达指定教室。
一进门,就看到叶雪欢正指挥着两个女生在黑板上方挂条幅。
条幅上写着“认真学习条令,严肃军训纪律”字样。
但挂条幅显然不太顺利。
不是这边低了点,就是那边歪了些,始终无法摆正。
这也怪不得她们,要怪只能怪负责挂条幅的杜可晴和另一个女生个子都不高,手臂短了,够着黑板顶端已经很吃力,很难调整平衡。
下面已经坐了不少同学,大多是男生,一个个眼皮耷拉着,或假装看书,或交头接耳,就是没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忙。
这微妙的气氛,源于上午教官对男生们近乎苛刻的批评,却对叶雪欢赞赏有加。
无形中激发了一群十八九岁男生的“逆反心理”和脆弱的自尊心,反而让他们同仇敌忾,更坚定了支持卫诚当班长、抵制叶雪欢“女权”的决心。
杜可晴站在凳子上,双手高高举着条幅,累得脸颊通红,还要挨着叶雪欢因为着急而略带埋怨的教训,显得更加窘迫。
叶雪欢看着下面无动于衷的男生,心里有气,忍不住抱怨道:“搞了十分钟还没搞好!难道我们班个子高的男生,都是缩头乌龟吗?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唔?”
刚准备和室友们走向后排座位的张骑鹤,听到这话,停住了脚步。
瞅了瞅挂在黑板上方、歪歪扭扭的条幅,又看了看站在凳子上、满脸通红的杜可晴。
张骑鹤停住脚步,瞅了瞅歪斜的条幅和窘迫的杜可晴,又扫了一眼台下无动于衷、带着抵触情绪的男生们,心里瞬间闪过数个念头。
很快,他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在全班同学震惊的目光中,大步走向杜可晴。
在全班同学震掉下巴的目光中,张骑鹤几步走到杜可晴身后,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有力的双臂,一下托住杜可晴的腰和腿弯,轻松地将娇小的她抱举了起来,让她能够轻松地够到条幅顶端!
“来,可晴,哥给你举高高,赶紧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