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盘坐在床板上,手搭在膝盖,呼吸均匀。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柴堆上的斜光早没了影子,屋里只剩一点灰白的余光从门缝挤进来。他没动,也没继续运转功法,而是把意识沉进灵魂空间。
墙角那道裂缝还在,比昨天宽了半指,底下脉动的频率快了些,像是有东西在推着它往外撑。他蹲下身,手指没碰,只用神识贴着边缘扫了一圈。符文还是冰凉,但那股微弱的震动顺着感知传上来,让他眉头一压。
外面天黑得快,月色还没露头,可空间里的小鼎已经悬在中央,铜片裂纹渗出淡金色的光,一明一暗,和某种节奏同步。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这光不是他引出来的,也不是突破时的余波。它自己在动,像是在等什么。
他退出空间,抬头看天。一轮血月正从云层后探出,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月蚀要来了。
他重新闭眼,意识沉入。
这一次,空间里的灰雾翻得厉害,像被风搅过的水面。小鼎的金光更亮了,铜片裂纹里的光丝顺着鼎底蔓延,直接扎进灰雾深处。墙角裂缝的脉动猛地加快,每震一下,就有缕混沌雾气被抽出来,顺着裂纹送进铜片,再转成金光注入小鼎。
陈凡没拦。
他知道拦不住。这已经不是他在用空间,是空间在借他连通外界。月蚀引动天地阴气,阴气渗入柴房,又被裂缝吸进空间,经铜片转化,成了小鼎的燃料。
他退到密室中央,盘膝坐下,十倍时间流速开启。脑子里过三套方案:一是切断神识连接,强行退出;二是把真气灌进铜片,抢在小鼎前控制能量流向;三是放任它走完这一轮,看看到底要演什么。
推演结果出来:第一种最安全,但会打断空间可能的进化节点;第二种风险极高,能量反噬能让他当场吐血;第三种看似被动,实则能保留最多信息。
他选了第三种。
刚收功,小鼎突然一震。
鼎身浮出一串金色篆文,笔画古拙,像是从灰雾里长出来的。两个字:**演天**。
字一出现就散了,可那股气息留在空间里,像钟声过后的余音。陈凡盯着那位置,没出声。他知道这不是装饰,是标记。就像功法圆满时气海里的那一声轻响,是某种阶段性的确认。
他刚想调出推演系统记录,小鼎又动了。
鼎口张开,一道金光扫过储物区。陈凡放在那里的几株止血草和寒心藤直接飞起,被吸进鼎内。紧接着,鼎身浮出新的符文,排列成行:
“止血丹·改良版:加半钱冰露,成丹率+40%。”
他瞳孔一缩。
这不是他启动的推演。系统没反应,他的意识也没下达指令。小鼎自己识别药材,自己匹配丹方,自己优化配比。更关键的是,鼎内温度远超他认知的极限,按理说草药早该化灰,可它们在里面被炼得规规矩矩,连药汁都没溅出一滴。
他立刻调出感知,顺着铜片往裂缝追查能量源头。
果然是从墙角来的。混沌灰雾被抽出来,经铜片转化成金光,一部分供小鼎运转,另一部分渗进鼎底的纹路里,像是在养什么东西。那纹路他没见过,不像阵法,倒像某种活物的脉络。
他没动。
他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不是失控,是干预。空间在进化,小鼎在觉醒,而他只是个旁观者。贸然插手,可能把刚冒头的机制掐死。
他等。
半个时辰后,鼎口一震,一颗丹药飞出,落在储物区。丹体泛金纹,表面有细微的符文流转,拿在手里温热,不像刚炼出来的,倒像有生命在跳。
他没碰。
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株残损的止血草——叶子碎了大半,根须干枯,是他故意留着做测试的。他把草投进鼎里。
小鼎没反应。
等了十息,鼎口再次张开,金光一卷,草药消失。三息后,一颗新的丹药飞出,颜色略暗,但符文完整,成丹率至少七成。
他收回丹,放在掌心。
空间能修复残药,能自主炼丹,能优化丹方。这不是工具,是开始学着思考了。
他退出空间,睁眼。
现实里,夜已深,血月被黑影啃掉大半,屋里冷得能看见 breath 凝成白雾。他没起身,而是把那颗金纹丹收进袖袋,又从药包里抓了把普通止血粉,混着碾碎的丹末装进小纸包。
第二天一早,杂役小六来搬柴,手一滑,斧刃蹭过手臂,划开一道口子,血立马涌出来。
陈凡走过去,递上纸包:“抹点这个。”
小六皱眉:“你这粉发黑,不会是霉了吧?”
“老方子,加了炭灰,止血快。”他声音平。
小六半信半疑地抹上,血流肉眼可见地慢了,五息后停住,再过一会儿,伤口边缘开始收拢,连皮下的淤血都在淡。
“神了。”小六瞪眼,“你从哪弄的?”
“攒的。”陈凡转身回屋,没多说一句。
他知道成色了。那颗丹不止止血,还能活络经脉,加速愈合。普通止血粉最多封表皮,这玩意直接修到了肉里。
他重新闭眼,沉入空间。
小鼎安静地悬着,铜片裂纹闭合,金光退去。墙角裂缝的脉动恢复原样,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可他知道不一样了。
他试着在空间里写下“演天”两个字。
刚落笔,符文扭曲,自动变成“衍变通天”,随即碎成光点,消散。
他没再试。
而是把昨晚的数据全调出来:月蚀时间、铜片反应频率、小鼎耗能曲线、草药转化效率。他把这些全塞进推演系统,启动三轮模拟。
第一轮,假设“演天”是功法名,结果系统无响应;
第二轮,假设它是警告信号,推演显示后续无异常波动;
第三轮,他改成“阶段性标识”,系统突然跳出一行虚影文字:“演化天机之始,自主推演模块激活。”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不是功法,不是警告,是提示。空间从被动工具,变成了能主动识别、分析、优化的系统。它不再等他下指令,而是开始自己找事做。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进空间时,那片灰蒙蒙的混沌。那时候它只能存点药草,推演个黄阶功法都费劲。现在它能吸禁地的混沌气,能炼丹,能生成改良方子,甚至能反向影响他的感知。
它在长。
就像人修炼要突破境界,空间也在进化。每一次他变强,它就多一层能力。而这次月蚀,是它第一次在没有他干预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整套自主动作——识别药材、优化配方、炼制丹药、储存成品。
他退出推演,走到墙角。
裂缝还在,脉动平稳。他伸手贴上去,金属冰凉,可底下那股微弱的跳动,像心跳。
他没再盘坐,而是站直了。
从今天起,不能再把它当储物袋和加速器用了。它有了自己的节奏,自己的逻辑。他得学会看懂它要什么,而不是一味索取。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栓。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小六的惊呼声还在院里回荡。没人知道那包止血粉里混了什么,也没人知道柴房墙角有道缝,正连着一个正在醒来的世界。
他拉开门,走出去。
袖袋里的金纹丹轻轻发烫。